溫宛想到還有要緊事,先行離開。
魏沉央亦打算回魏府,她本想讓賈萬金留下來守店,賈萬金借口賬簿忘在府裡,遂與之一起回去。
臨走之前,他将三角麒麟獸的香爐滅掉,收起未燃盡的炭火跟紫色熏香,之後叫一直站在角落裡少喘氣的乞丐繼續擦地,方走。
乞丐萬沒想到賈萬金竟然把香爐拿走了,剛剛在角落裡他都想到從哪兒開始擦了!
于是乎賈萬金的族譜,再一次落到乞丐嘴裡……
自與蕭臣交易之後,赫連澤呆在鴻壽寺裡整整一天都沒出去。
這會兒媚舞端來午膳。
赫連澤沒有吃,而是第一時間翻查所用托盤器具,希望能看到他想看到的東西。
終于!
赫連澤察覺到湯盅蓋内裡似有玄機,于是從懷中取出一個黑色方盒。
方盒不大,比盅蓋還小一些,裡面裝着白色粉末。
媚舞站在赫連澤身側,見其将粉末灑于盅蓋内裡,漸漸的,白色盅蓋浮出一行小字。
‘西市靖坊,豐月茶莊。
’
也就是數息,字迹忽然消散,盅蓋恢複如初。
媚舞将那八個字暗暗記下,不由問了一句,“這是……什麼意思?
”
“暗蠍相約之地。
”赫連澤這兩日所等,便是這個。
點線圖已經得手,奈何真僞難辨。
他既不打算把此圖拓下來傳回北越,就隻能找暗蠍辨認真假,隻是暗蠍兩次與他聯系皆未說明回聯方式,他就算有所求也不知道如何找到暗蠍。
此刻看到盅蓋内裡的字,赫連澤欣喜不已。
一是因為與暗蠍聯系上,便有極大可能辨認點線圖真假,二是因為暗蠍将回聯方式告訴給他,再次證明他的的确确,就是暗蠍所選之人。
“暗蠍會現身?
”媚舞狐疑看向赫連澤。
赫連澤開始用膳,“知道本皇子為何保你而棄九禅嗎?
”
太過突兀的問題,媚舞一時無語,心下略慌。
“因為你知道的秘密比九禅多,把你扔到他們手裡,本皇子不放心。
”
赫連澤用湯匙舀了一口粥,話音溫緩卻讓媚舞覺得背脊發涼,“知道本皇子為何連暗蠍的事都告訴你嗎?
”
媚舞噎了下喉嚨,“屬下不知……”
“信任是其一。
”
赫連澤喝下那口粥,“更重要的是,本皇子知道你父母與兄長皆在上京,雖然你不去相認,可你有将錢财偷偷留給他們,可見你對他們十分上心。
”
媚舞震驚!
這是她的秘密!
作為一個表面放蕩形骸的女人,她有一個苦難的童年。
俗套的饑荒,她與父母兄長失散,被師傅撿屍回去,多年後學成歸來,她以為父母兄長早就忘了她的存在,沒想到他們一直沒有放棄尋找自己。
而且這些年為了尋找自己一直在搬家,每到一處就把她兒時畫像張貼出來,也因為此,兄長至今不曾娶妻。
媚舞知道,如今的自己沒辦法與父母兄長相認了。
可他們的好,她記着。
于是她想了一個辦法,制造自己已死的假象讓家人放棄奔波跟希望,踏踏實實過日子。
她會時不時将自己的錢用不經意的手段轉到親人那裡。
誰還沒有良善的一面。
媚舞仍處在震驚中,赫連澤擱下湯匙,身形緩緩靠于椅背,“本皇子查你并無惡意,你應該明白,有秘密跟軟肋的人,用着才會讓人放心。
”
“三皇子明鑒,屬下對您一片忠心!
”
見媚舞跪在地上,赫連澤側身過去,“你的忠心本皇子自是知道,起來罷。
”
媚舞惶恐起身,額間滲出細密汗珠兒,掌心裡都攥着汗。
她一直不知道,赫連澤竟還留了這一手!
看着轉過身繼續喝粥的赫連澤,媚舞在被威脅的同時,起了怨恨的心思。
“三皇子想去見暗蠍?
”
赫連澤搖搖頭,“見是要見,不過須再等等。
”
“等什麼?
”媚舞不解。
“蘇玄璟……”
已得點線圖,還差齒輪圖。
這兩日赫連澤須得将蕭臣交給他的點線圖拓下來,以備與蘇玄璟交易時派上用場……
入夜漸微涼。
墨色蒼穹上圓月似盤,星海璀璨,照亮整個皇宮。
都說月明則星稀,今晚的星辰似乎也格外美,點點繁星如同華麗錦衣上的銀扣子,閃爍其華。
位于皇宮東南的玉芙宮内宮燈高懸,随微風搖曳。
比平級貴人所居寝宮大兩倍的院子裡,栽種好大一片木芙蓉,又是花開旺盛季,木芙蓉的香氣飄散滿院,沁人心脾。
此時宮内,香熏暗浮,燭光在明滅間閃閃爍爍。
貴妃椅上,一身段纖細的窈窕女子正慵懶斜卧,玉臂高擡,那條通體血紅的小蛇繞臂遊移,吐着蛇芯。
楚離洛坐在那裡百無聊賴擺弄着小蛇,在等宮女把蓮子羹端過來。
桌上,放着一枚紅色藥丸。
外面傳來腳步聲,楚離洛精緻嬌好的面容忽冷,血紅小蛇仿佛得到某種指令,倏然鑽進雪羽紗的廣袖裡。
待門啟,她見一宮女拎着食盒走進來,眼中生寒。
宮女不是别人,正是甘泉宮的文杏。
楚離洛緩慢坐直身形,朝停在她對面的文杏微微一笑,“甘泉宮的下人都這麼沒有禮數麼?
”
花拂柳将本該由玉芙宮宮女送進來的蓮子羹擱到桌上,擡手瞬間,殿門砰的阖緊。
楚離洛瞄了眼殿門,眼中愠涼。
就在她擡袖瞬間,一條紅色小蛇如離弦利箭倏然射過去。
花拂柳是何等身手,他甚至沒有閃身,擡指間血紅小蛇七寸位置被他夾在兩指中間,小蛇兇猛吐芯,奈何被人拿住七寸。
楚離洛目冷,“大膽文杏!
你要幹什麼?
!
”
“我再如何大膽,也不敢跟淳貴人相比,養蛇不是宮中禁忌,但養一堆蛇就有點兒不太好了。
”
花拂柳沒傷指間小蛇,甩手間那蛇回到楚離洛身上,咻的鑽進袖裡,“還有,淳貴人既然已經查到我是花拂柳,又何必叫個假名字?
”
楚離洛美眸微蹙,一時竟不知如何反應。
她調查花拂柳的事十分隐蔽,按道理不會有人知道,更遑論把正主都給招惹來了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