回到墨園,蕭臣将油紙傘立到廳門外,待入廳時溫宛已經走去内室。
蕭臣猶豫片刻,跟了進去。
窗戶底下,溫宛已經鋪好墊子,蕭臣自是走過去坐到溫宛身邊。
“蘇玄璟說戰幕為了祖父,欲傾畫堂之力禍亂梁國大政,他說梁國小涼王是這件案子的關鍵,隻有小涼王取代梁帝,皇上心裡的天平才會傾向祖父無罪。
”
蕭臣早來墨園等溫宛,也正是想說這件事,“雖說梁國小涼王沒有謀反之心,可梁帝對他卻充滿惡意,這份惡意将在不久的将來,給小涼王帶來滅頂之災。
”
蕭臣也是重生的,他自然知曉小涼王未來的下場。
“一國權變絕非一朝一夕,哪怕有戰幕從用斡旋,小涼王想要取代梁帝也要很久很久,我怕案子等不了。
”溫宛還是有些擔心,毫無頭緒。
蕭臣側眸看向溫宛,認真道,“權變也可以是朝夕之變。
”
上輩子就是在毫無征兆的情況下,太子突然弑殺父皇引起宮變,宮變牽扯的人太多,四皇子蕭昀那時還沒有死。
隻是他剛到皇城正東門就被蘇玄璟萬箭穿心,後面的事他便不知道了。
“蘇玄璟說當務之急要先找到二叔的親生母親……”溫宛屈膝,雙手環住膝蓋,燭火閃爍在她眼睛裡,如星子般璀璨。
蕭臣點頭,“長平一役秦熙大敗,溫侯所派援軍亦損失慘重,這裡面必然出了纰漏,是梁帝故意要讓小涼王立威而與秦熙的交易,還是别種原因我們都要查清,知道當年内情的人本就不多,再加上梁帝與秦熙謹慎,隻怕早就滅了口,如今若說線索,隻有溫大學士的母親。
”
“可我們連她是誰都不知道,怎麼找?
”溫宛心裡着急,蘇玄璟說的不錯,他們能想到的事梁帝也能想到。
蕭臣垂下眼眸,“這個世上,沒有一個母親不愛自己的孩子……她們總希望看到自己的孩子好,無時無刻,不想陪在孩子身邊。
”
溫宛醍醐灌頂一般坐直身體,“你的意思是既然我們找不到,那就,讓她來找我們!
”
蕭臣斂去眼中酸澀,微微颔首,“正是。
”
幾日都在高度緊張狀态下的溫宛終于舒出一口氣,臉上露出久違笑意,“是啊……讓她來找我們,總比我們大海撈針來的容易。
”
蕭臣淺淡抿唇,“但此事,你須得以溫大學士商量。
”
溫宛瞬間陷入兩難,“如果二叔不同意……”
“溫大學士一定會同意,但能不能接受是另一回事。
”蕭臣知道此事難辦,“案子還沒開始,我們還有很多時間,你别着急,把心放穩,你還有我。
”
溫宛知道蕭臣所指,再糟糕也不過就是一個‘反’字,可這個字太沉重,路也更艱難,那是萬不得已時的退路,她不想走……
見溫宛沒有說話,蕭臣拍拍肩膀,“這幾日你太累,靠着睡一會兒。
”
溫宛終究還是在意的,慘淡一笑,“魏王殿下如果沒什麼事的話,我想去床上睡。
”
“我沒事,我……有時間。
”突如其來的相邀,蕭臣一時沒有準備充分,支支吾吾。
溫宛緩緩起身,走向床榻。
蕭臣見溫宛真就走向床榻,一時緊張,但也跟着起身走過去。
他以為誤會解開,溫宛一定是原諒他了,艱難時刻,他們自該抱團取暖,溫宛邀他到床上睡也并非真就想做些什麼,他本心也不想做些什麼,隻想擁着自己最喜歡的女人入睡。
那應該是這世上最美好的事!
“魏王殿下還有事?
”溫宛坐到床榻上,正準備蓋被子的時候蕭臣跟過來,她詫異,狐疑擡起頭。
蕭臣一雙眼睛茫茫然然瞅過去,他……沒有事了啊!
溫宛再度揚眉,蕭臣了然。
不是相邀,是逐客。
“沒事,你好好休息。
”好在燭火沒有那麼耀眼,蕭臣才不至太過狼狽。
溫宛沒說話,她真是太困了。
怕是蕭臣轉身還沒離開,溫宛已經進入睡夢。
窗前,蕭臣停下來,半轉身形看向床榻上的溫宛,蘇玄璟在府門外的問題忽在這一刻響起,有前世嗎?
有的……
自溫謹儒被押入地牢,李氏幾乎每天去一次,每次哭着去,哭着回。
如今已是第四日。
早膳之後,李氏叫鐘管家準備飯菜,她好給溫謹儒送過去,飯菜還沒準備好,溫弦從外面進來了。
“弦兒?
”梳妝台前,李氏看到溫弦進來,立時抹過眼角淚水,随手抄起胭脂在臉上拍打幾下。
她不想讓溫弦看到自己哭,就算溫弦不進來她也要在臉上抹上一層粉,這樣才能遮住自己幾日不睡的憔悴。
雖說李氏平日裡好無理取鬧,說話也不走心,可她對溫謹儒的感情是真的,如今溫謹儒入獄,又傳出不是禦南侯親子,她心裡難受,可每次到牢裡她都不問。
“母親哭了?
”溫弦裝作心疼的樣子走到李氏身邊坐下來,“這裡沒有别人,母親想哭就哭個痛快,别把身子憋壞了。
”
李氏一聽這話,眼淚‘唰’的掉下來,“弦兒你說說,怎麼就出了這種事!
到底是誰這麼壞心眼兒,居然傳你父親不是老爺子親生的!
怎麼可能不是親生的!
老爺子平日裡對你父親那麼好!
那些造謠的人都不得好死!
”
看着李氏垂頭掩面恸哭,溫弦櫻唇動了動,眼底閃過一抹快意,“女兒這幾日靠着景王也打聽一些,景王說……”
“景王說什麼?
”李氏猛擡頭,眼中帶着希望。
溫弦長聲哀歎,“景王說事出必有因,這件案子原告是輔國大将軍秦熙,秦熙是什麼樣的人物,他既能說出來多半有把握,而且父親若真是祖父親生的,祖父早就跳出來反駁,何至于叫戰幕帶走了,所以……”
溫弦刻意在這裡停頓,“父親多半就是祖父麾下副将丁展池的……兒子。
”
溫謹儒是野種的事兒在溫弦看來,叫因果報應。
她自小受過的苦,被人無視嘲諷的痛,如今老天爺全都報應在溫謹儒身上,真是大快人心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