駕車的車夫是禦南侯征戰沙場時的副将徐福,瘸了一條腿。
這會兒徐福勒緊缰繩,馬車穩穩當當停在皇宮永定門外,“大姑娘,到了。
”
溫宛聞聲動了動身子,坐的久腿有些酸,銀蝶立時過去攙扶,扭頭不忘瞪一眼紫玉,“笨手笨腳的,還不過去揭簾子!
”
紫玉匆忙起身先一步走出車廂,揭開厚重車簾,擺好登車凳。
溫宛下車後,吩咐徐福留在外面候着,自己則由銀蝶攙扶走向大周朝皇宮正東的永定門。
“大姑娘,奴婢昨個兒找您回來的時候子時都過了,進門兒才聽李嬷嬷說姑娘回來了,想着太晚姑娘必是睡下就沒敢打擾,若是姑娘覺得奴婢伺候的不周到,奴婢指定改到姑娘滿意為止,或者姑娘覺得墨園人手不夠,奴婢叫李嬷嬷派過來些,紫玉人是挺好,就是不通竅兒……”
溫宛突然止步,銀蝶吓了一跳,“大姑娘?
”
見溫宛看向正前方,銀蝶眸子也跟着瞥過去。
“魏王?
”
永定門外,蕭臣一襲藍緞錦袍站在那裡,身形挺直,墨發以玉冠束起。
陽光落在那張俊冷剛毅的側顔上,勾勒出近乎完美的臉部輪廓。
“魏王,不是小的們為難您,實在是您這腰牌看不清。
”守門侍衛握着一塊金制腰牌,面露難色。
巴掌大的腰牌,有一條極深劍痕劃在‘通行’二字上。
“無妨,你們且去核對,本王候着便是。
”蕭臣面色無波,淡漠開口。
就在侍衛握着腰牌欲傳過去叫人核對時,忽然被人喝住,“慢着!
”
熟悉的聲音,令蕭臣身形陡震。
他未回頭,看似鎮定站在原地,手卻不自覺的握成拳頭。
心髒被穿透的感覺,如此深刻。
“屬下叩見溫縣主!
”
守門四人,見是溫宛皆拱手叩拜,恭敬至極。
溫宛自蕭臣身邊擦肩而過,直接走到侍衛面前,拿走那塊腰牌,“通行兩個字你們看不清?
”
侍衛們聞聲,面面相觑。
“本縣主看得清。
”溫宛随意開口,而後遞給剛剛的侍衛。
那侍衛犯難,又見溫宛一直盯着他,于是走到蕭臣面前,“叫魏王久等,既是溫縣主辨認的出,自是假不了。
”
蕭臣看着被侍衛舉過來的腰牌,喜怒無形,接過腰牌後大步走入永定門。
溫宛見蕭臣進去,便也跟過去。
背後銀蝶舉過腰牌,“這是我們大姑娘的腰牌,官爺瞧仔細了?
”
“不敢不敢,我等不認得腰牌,還不認得溫縣主麼!
”侍衛們讨好道。
自永甯門入宮,眼前偌大一片宮殿群,紅牆黃瓦,金碧輝煌。
溫宛小跑跟上蕭臣,“魏王,昨日你可去過朱雀大街?
”
“不曾。
”
溫宛再想開口時,蕭臣身形已遠。
溫宛怔住,疑惑看向腳步突然加快的那抹身影。
這麼明顯的冷硬疏離,甚至還有一點點厭煩?
明明上輩子因為小叔叔的關系,他們之間也算是叫得上名字的朋友。
出場順序不一樣,影響真的很大。
“大姑娘,魏王怎麼這樣,您剛剛才幫過他,怎的一個笑臉都沒有?
”銀蝶湊到溫宛身邊,瞥瞥嘴,“難怪宮裡沒人待見他。
”
溫宛斂眸,回頭看了眼紫玉,“走吧。
”
禦南侯一女三子,其女溫若萱乃是當朝四妃之上的宸貴妃,居于甘泉宮。
溫宛閑來無事便會入宮陪這位大姑姑,有心事也會與姑姑說,同為女子又是至親,加上母親離世,溫宛便将大姑姑看作是最貼心的人。
自永定門到甘泉宮需要經過禦花園,溫宛記得,上一世銀蝶就是在這兒闖的禍。
“大姑娘,你看那兒有隻貓!
奴婢過去瞧瞧!
”禦花園的白玉拱橋上,銀蝶看到遠處花壇子裡蹲着一隻小狸貓,當下興奮跑過去。
溫宛冷漠站在拱橋上,眸落寒霜。
昨夜風雪盡,陽光正暖。
這個季節的禦花園最是絕豔,佳木蔥茏,百花争放。
銀蝶奔到那處花壇時,小狸貓早就竄到不知哪裡去了,她沮喪,回轉身形一刻突然驚叫。
啊-
啊啊啊-
“銀蝶姐姐!
”
溫宛背後,紫玉看到銀蝶受驚急忙沖過去,卻被溫宛握住手腕,“大姑娘?
”
視線内,一身穿粉色宮裝的宮女正跑向銀蝶。
“你幹什麼!
”那宮女狠狠推開銀蝶,慌忙從地上捧起一條小青蛇。
隻可惜,銀蝶剛剛在地上玩兒命跺了好幾腳,小青蛇早已魂歸了西天,死狀也是凄慘。
“你大膽!
居然敢把淳貴人養的小青蛇給踩死了!
”宮女捧着小青蛇,起身朝銀蝶大吼。
銀蝶被蛇吓的臉色鐵青,怔住時餘光瞄到溫宛走過來,瞬間有了底氣,“我家縣主喜歡的小狸貓還被這條破蛇吓走了呢!
再說我若不踩死它,它保不齊會咬死小狸貓!
”
眼見溫宛走過來,銀蝶帶着哭腔跑過去,委屈至極,“大姑娘!
她欺負……”
啪-
這一巴掌,溫宛可勁兒扇的,落掌時五根手指都在發麻。
“大……大姑娘?
”
銀蝶被打懵了。
她捂着臉,都不敢相信主子居然打她,“大姑娘,奴婢……”
“跪下!
”溫宛寒聲低喝,眸色無溫。
身後,紫玉也愣住了,大姑娘一向最寵銀蝶。
對面,那宮女認得溫宛,但見銀蝶被打,氣消了些,“奴婢拜見溫縣主兒。
”
溫宛看了眼宮女手裡捧的小青蛇,目露痛惜之色,“姑姑時常與本縣主提到淳貴人,貴人一向與人為善,如今最寵的小青蛇卻被這賤婢踩死,一命抵一命,本縣主自會給淳貴人一個說法。
”
銀蝶猛跪在地上,震驚看向溫宛,“大姑娘!
大姑娘奴婢知道錯了,奴婢再也不敢了!
”
溫宛冷眸看向跪在她面前拼命磕頭的銀蝶,前世種種湧入腦海。
同樣的事,上輩子她為維護銀蝶在這禦花園裡跟淳貴人鬧翻,惹的姑姑出面調停,她保住了銀蝶,卻沒保住姑姑的名聲。
身側宮女見狀,火氣雖消可人死不死的事兒她作不得主,本是有理,若因小青蛇死了個丫鬟,恐對主子不利。
“縣主兒大義,奴婢便在這兒替淳貴人讨個人情,饒了這丫頭。
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