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是怎麼知道狄翼活着的?
宋相言仔細想過,他們自靈堂将狄翼救走之後,狄翼再未露面于人前,如此推斷蘇玄璟必是在靈堂上便知道了這個秘密!
後來……後來蘇玄璟大婚那日隻差一拜,他硬是把鶴玉婉晾在喜堂上自己跑了。
那日溫宛失蹤!
潮濕的地面上,蘇玄璟弓着身子,辛酸苦楚跟恨錯仇人的滑稽全都湧上來,從來沒想過,活着竟然是這樣艱難的一件事。
有淚驟然落下,蘇玄璟咬緊牙關,擡手狠狠抹過眼角,雙手撐住地面站起身。
他靜靜看着站在面前的宋相言。
“本小王在問你話!
你怎麼敢……”
砰——
這次換蘇玄璟揮出拳頭,宋相言被打的猝不及防,倒黴催的摔倒時腦袋還撞了一下牆。
到底是從小被揍着長大的,他很快從地上爬起來,也不打算再問下去,蘇玄璟承不承認這都是事實!
讓他意外的是,待他出拳時蘇玄璟竟然沒有躲。
夜雨漸急,雨水拍打的聲響從天窗傳進來,絲絲涼意,入骨的寒。
裡面兩個人一拳接着一拳,拳拳到肉。
最後一拳是宋相言掄過去的。
這一拳頭砸下來,蘇玄璟徹底倒在地上,再怎麼撐也撐不起身,最後幹脆趴下來,那張被世人奉為天人之姿的臉腫脹着貼在地面,疼的麻木了,就隻剩下暢快淋漓。
他歪過腦袋,看着同樣腫成豬頭的那張臉,“小王爺這回知道疼了?
”
宋相言也沒力氣了,掄過那一拳之後他整個人癱坐在地上,因為臉腫,眼睛顯得越發小,可還是怒氣沖沖,“等本小王歇歇,還揍你!
”
“小王爺到底是含着金湯匙生出來的,哪裡懂什麼人間疾苦。
”
你父母安在,你想撒嬌便撒嬌,你想孝順便孝順,你想挨揍都有人打你!
宋相言,你沒經曆過父母死在眼前的慘事,你沒親眼看到自己的父親被人紮了十餘刀!
沒看到自己母親被綁着尖刀的竹筏夾在中間戳成肉餅!
傷口不在你身上你不知道有多疼,委屈不在你心裡你不知道日子有多難過!
便是我将這一切告訴你,你都無法感同身受!
“放屁!
”宋相言直接抓一把稻草扔過去,“人間疾苦!
人間疾苦叫你綁溫宛了?
叫你把她手磨成那個樣子?
”
蘇玄璟平靜下來,“她喜歡的是蕭臣。
”
“那又怎麼?
”
宋相言目光逼視蘇玄璟,“就因為她喜歡蕭臣,你便要毀了她,亦或毀掉蕭臣?
蘇玄璟,你的愛就那麼狹隘,得不到就要毀掉,你這個腌臜賤貨!
”
“小王爺不覺得不甘心嗎?
”蘇玄璟隻是不甘,卻不曾想過毀掉誰。
“有什麼不甘心?
她幸福就好了啊!
她想她的幸福誰來給,便由誰來給,她不想是你,不想是我,就是不想你我能怎麼辦?
”宋相言索性就坐在地上,“本小王之所以猜到是你,憑你對溫宛的喜歡,那麼昂貴的藥,你舍得。
”
蘇玄璟不再說話,整個人就那麼趴在地上,臉頰貼住地面,疼痛他都不在乎,眼淚順着眼角無聲墜落,所有痛楚在這一刻暴發,他忽然埋頭,嗚咽出聲。
宋相言被蘇玄璟的哭聲吓到了。
他是下手狠些,可之前他們也不是沒打過架,這賤貨咋變得這麼脆弱了?
哭就哭吧!
宋相言雙手搥着地面往後竄,竄幾步靠在對面牆壁上,“你還哭。
”
他不再理會蘇玄璟,雙膝屈起,雙手搭在上面,心頭怒火在蘇玄璟的哭聲中漸漸平息,“溫宛受傷就是你的錯……”
哭聲變得很輕,可在宋相言眼裡,蘇玄璟雙手抱頭身體仍在顫抖,“你别哭起來像個娘們兒似的,沒完沒了的!
”
“錯還不許别人說了?
”宋相言嗤之以鼻。
過了許久,宋相言發現蘇玄璟不哭了,可身子顫抖的越發厲害!
“蘇玄璟?
”
他喚一聲,對面沒有回應。
宋相言噎了噎喉嚨,身子不由蹭過去,“你要是不服就說話反駁我,扣在這裡算怎麼回事,這麼矯情給誰看……蘇玄璟?
”
終于意識到不對,宋相言趕忙起身跑到蘇玄璟身邊,雙手才碰到那具身體便知道糟糕了!
“來人!
快來人——”
夜盡。
翌日清晨。
宰相府。
鶴柄軒剛穿上官袍,便有消息從外面傳進來。
赫連澤失蹤了!
這在他意料之外。
房間裡,鶴柄軒一屁股坐在椅子上,神色愠怒,“他手下那些人都是吃白飯的?
”
桌邊,鶴楊氏也覺得這事兒蹊跷,“三皇子怎麼在這個節骨眼兒上失蹤了……誰幹的?
”
“蘇玄璟。
”鶴柄軒甚至沒有猶豫。
鶴楊氏看向自家老爺,“他……他不是在天牢裡頭,怎麼……”
“他是在天牢裡,可他手底下血雁門那些高手來去自如。
”鶴柄軒眉目深寒,“他抓赫連澤,九成是想從蕭臣手裡換回雪姬。
”
鶴楊氏蹙眉沉默一陣,“要真是這樣……那就更說明昨夜蕭臣跟蘇玄璟他們根本沒在一起密謀什麼!
”
“夫人這樣說,也不錯。
”鶴柄軒緩緩籲出一口氣,“抓的好……”
見鶴楊氏看過來,鶴柄軒面色舒展,“雞蛋若從外面打破,是毀滅,從裡面打破則是生機,如今這局,蕭臣跟蘇玄璟鬥的越厲害,于老夫越有利,若他們在一起嘀嘀咕咕,那可就危險了。
”
就在這時,又有消息從外面傳進來。
昨夜蘇玄璟跟宋相言在天牢裡大打出手,蘇玄璟連夜被人擡去大理寺,據所見人之描述,蘇玄璟那張臉被打的腫脹不堪,且頭痛欲裂。
“宋相言跟蕭臣他們是一夥的,如此看來,蕭臣跟蘇玄璟水火不容。
”鶴楊氏聽完這個消息,越發笃定道。
得說這兩則消息也是給鶴柄軒吃了定心丸,對于前夜之事,他便不再那麼計較。
“老爺這下可以高枕無憂了!
”
“夫人記着,凡事切忌理所當然,哪怕蕭臣跟蘇玄璟現在鬥的厲害,可誰也不敢保證他們會這樣一直鬥下去,當有共同利益出現時,他們未必不會暫時放下隔閡。
”
“所以……”
“老夫定要借着這個案子,緻蘇玄璟于死地。
”鶴柄軒重新從座位上站起來,“夫人替我整理官袍,我要入宮。
”
“這都快下朝了!
”鶴楊氏狐疑道。
鶴柄軒呵呵一笑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