桑山連綿,護國寺位于起始的半山腰,往後山路崎岖蜿蜒,層巒疊嶂。
夜漸深。
蕭臣随異蟲往裡探,半個時辰後他收起異蟲,目之所及是一個山洞,裡面隐隐有火光外溢。
山洞裡,三個黑衣人正圍坐在火堆前燒烤野兔跟蛇肉。
油腥滴到幹柴上發出噼裡啪啦的聲響。
雪姬被他們五花大綁丢在角落,人被封了穴道,不能開口。
自被這幾個人逮到之後困在紫竹林,她便猜到這些人背後藏着一個知道當年真相的人,可那個人不是死了嗎?
直到現在,雪姬都不明白除了狄翼,還有誰知道當年紫竹林的事!
如果有可能,怕是蕭臣!
山洞雖在半山腰,偶有風起,林海風濤。
蕭臣借風勢潛至山洞入口,墨鲲在袖内蓄勢待發。
他身形貼在牆壁上,刻意摒氣凝息,靜默感受山洞裡所有人的氣息。
依他判斷,山洞裡有三個高手,内力修為在自己之下,但三個加在一起自己未必能在短時間内制服,尤其他不能判斷雪姬的具體位置,此次以救人為主,而非殺人。
夜風乍起,火堆處再次傳來噼裡啪啦的聲響,蕭臣目色陡寒,身形如電般閃入瞬間,墨鲲被他狠厲祭出!
火堆旁邊,三人驚詫之際,墨鲲破空。
冷漠且驚人的殺意随寒光陡襲,正對蕭臣的黑衣人一時不躲,墨鲲直穿心髒!
蕭臣速度太快,墨鲲回旋之際他猛然擡腳挑起火堆濺向左側黑衣人,那人倉皇後退,随即拔劍!
墨鲲再起,三尺劍身被彈開,露出森森的光!
兩個黑衣人也非等閑,雙劍狂斬,帶起山洞内氣流瘋狂湧動。
角落裡,雪姬看清來人是蕭臣,眼中透着不可思議。
剛剛她還在懷疑綁她的人就是蕭臣。
噗噗噗噗!
雪姬所見,蕭臣與兩個黑衣人打鬥正烈,墨鲲揮動生風,另外兩柄劍也似乎不好應付,三人腳下幾塊凹凸不平的石頭發出無數聲開裂聲響,石屑跟火星子不斷濺射。
其中一個黑衣人眼見不敵,當即揮劍刺向雪姬。
下一刹那,一柄黑色小劍自蕭臣袖裡射出。
強大内力催動下,小劍以異常急劇的速度射向黑衣人背心。
蕭臣則在同時翻轉手腕,墨鲲兇悍斬向另一個黑衣人!
噗嗤——
小劍穿透黑衣人背心,直戳山壁三寸,緊接着一股溫熱鮮血噴濺到雪姬臉上,順她臉頰蜿蜒而落。
铿!
墨鲲與對面黑色大劍碰撞發出沉悶聲響,劍斷!
蕭臣重重踏步,劍勢再起,橫斬其頸。
劍落。
蕭臣收劍,轉身快步走向角落裡的雪姬,未及雪姬開口,“得罪!
”
兇險之地萬勿久留,他扛起雪姬後迅速離開。
可就在他離開之後不到半盞茶的功夫,血雁門五名高手尋到這裡,在地上找到雪姬遺留之物……
酉時已過,宰相府。
鶴柄軒對于白天發生在西市的事并沒有太多意外。
或者說,戰幕的出現讓他有種得償所願的感覺,“如此,太子府跟蕭臣不就正面杠上了。
”
“可人不是蘇玄璟殺的,他豈會背這個黑鍋。
”鶴楊氏總覺得此事自家老爺做的唐突。
行事太過刻意,“說是蕭臣誣陷蘇玄璟,可蕭臣哪有本事查到蘇玄璟的底細?
”
“蕭臣是沒本事,可狄翼有。
”
鶴楊氏一臉茫然,“有狄翼什麼事?
”
“當年尋找洛千重的人并非隻有老夫,還有狄翼,所以殺死洛千重跟他夫人蘇苒兮的人也不一定隻有老夫。
”
鶴柄軒黑目微眯,“蕭臣擁有天杼點線圖這件事,我已經讓赫連澤告訴給蘇玄璟,再加上蘇玄璟的身世是被宋相言說出來的,且是在他審賢妃案這個節骨眼兒,以蘇玄璟的智商,他會想到蕭臣跟狄翼之間必然有某種交易,否則蕭臣如何知道紫竹林?
”
“老爺什麼意思?
”
“老夫三日前命人将雪姬帶回皇城,于城外把消息透露給黃泉界裡的绮忘川,蕭臣經常出入黃泉界,這個消息他一定會先知道。
”
鶴柄軒臉上露出得意之色,“桃芯跟紀郎中的死不是蕭臣所為,蘇玄璟懷疑他,他自然要解釋,解釋自然需要誠意,他既知蘇玄璟是血雁門的人,知雪姬亦是,夫人覺得,蕭臣在知道雪姬下落之後,會不會無動于衷?
”
“老爺的意思是,蕭臣在知道雪姬行蹤後會去救雪姬,以此恩,當作與蘇玄璟解釋的籌碼?
”
“可他不知道啊!
”鶴柄軒勾起唇角,似笑非笑,“他不知道就在剛剛,在老夫确定蕭臣已入幽山時,我便将雪姬的藏身處告訴給了蘇玄璟。
”
“蘇玄璟去救,但人早就被蕭臣救走了?
”
“沒錯!
屆時不管蕭臣如何解釋,他知蘇玄璟身份是真,雪姬在他手裡是真,而當年舊事隻有狄翼知道,因為狄翼手裡有天杼圖,而蕭臣手裡,正是狄翼的天杼圖!
”
鶴柄軒輕舒了一口氣,“到那時,蘇玄璟就會堅定不移的認為,當年殺死他父母的人,就是狄翼。
”
“可這事兒狄翼沒做過……”
“夫人忘了,狄翼死了,死無對證。
”鶴柄軒溫和又傲然的笑了笑,“真正的兇手是誰其實不重要,重要的是蘇玄璟以為的兇手是狄翼,就好了。
”
鶴楊氏聽罷,恍然大悟,“老爺英明!
”
“那咱們玉婉是不是就可以……”
未及鶴楊氏把話說完,鶴柄軒突然變臉,“蘇玄璟一樣要死。
”
“為什麼?
”
“因為不管他知道與否,老夫都是他的殺親仇人,他不死,老夫如何能安。
”
鶴楊氏聽罷,便也斷了讓自己女兒再許蘇玄璟的心思。
到底隔着深仇……
夜已深,原本明月當空的墨色蒼穹漸漸籠浮鉛雲,如絲細雨從空中降落,雨點細密如簾,整個大周皇城似被擄上一層蟬翼般的薄紗。
一場秋雨,一場寒。
魏王府門外,一輛馬車已經停在那裡兩個時辰。
忽有飛鴿落在側窗,一隻手從車廂裡伸了出來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