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749章 長河破禦(求月票)
不知是否胡人入神州,都會陷入類似的遭遇。
當年赫雷陷入歸塵陣法的圍攻,原本還是略微上風的。
可那時候修行隻有區區玄關六七重的趙長河,以王道中之名,引弓未發,赫雷以為一位地榜強者在引弓,造成了極大的壓力。
於是處處受製,最終導緻負傷遁逃,埋下了死亡的引線。
而這一次也很類似。
嶽紅翎是江湖名俠、朱雀索性就是公然出使,她們在這裡見到胡人首領開打是很正常的,李家沒有辦法公然拉偏架,否則苦心經營的與胡人撇清就再也撇不清了。
但他趙長河沒法拔刀上前助陣。
一旦暴露是趙長河在這裡,那別提九幽必然出手了,李家也能立刻大軍圍困。
還管什麽民心聲望啊,隻要把趙長河弄死,大漢瞬間就能分崩離析,天下唾手可得。
因此趙長河不能近戰暴露,隻能引弓助陣,見過他龍魂弓箭的人寥寥無幾,還是可以用的。
而這種時候亂射箭反而有可能對朱雀嶽紅翎造成困擾,依然是早前對付赫雷的手段最適用。
弓箭永遠是引而未發的時候威脅最大。
在博額的感知裡,那邊的弓箭追魂攝魄,隱隱散發著讓人極為膽戰心驚的氣息,他毫不懷疑一旦被這箭射中,什麽鍛體法門都別想抵擋,就算讓專精於此的厲神通來扛都休想扛得住。
單是那弓箭的威脅,竟似比此刻圍攻他的兩個女人更可怕。
博額起碼有一半的心神放在防備那弓箭了,眼睛時不時就往那邊瞟。
而朱雀嶽紅翎則打的舒爽無比,那邊弓箭的氣息甚至能讓她們也膽戰心驚頭皮發麻,但明知道那是自家男人還在意個什麽,兩人看也不看,掄圓了揍。
這一配合起來,兩人的神色不知不覺都有了幾分古怪。
果然之前的預感是有道理的……兩人的功法感覺有衝突之意。
朱雀玄武都懷疑過如果存在日皇會不會是大日如來之意,後來因為與佛門功法完全感覺不出有什麽衝突而撤銷了懷疑,但嶽紅翎這裡真有。
可以很清晰的感覺到,如果雙方是對立的話,有很明顯的互相克制的意味。
而有趣的是,此時不是對立,是配合,那造成的結果就有了一種互補的加成之感,遠遠比正常的配合更強。
真是見了鬼了,我和唐晚妝水火相衝,冤家了一輩子,都沒有這種互克與互補。
你一個專門玩劍的沒有屬性,而且還是和我一樣的土不拉幾,居然還互補起來了!
兩個女人心裡怪怪的,被夾在中間亂揍的博額就難受至極。
莫看被亂世書瞎寫導緻貽笑天下,實則他是真正的天下第二,確實是禦境一重後期,即將圓滿的那種,天下除了夏龍淵之外他誰都不怕。
而這兩個女人一個初入禦境都不算太穩固,一個雖然更強一點也遠沒到中期的程度,可以說就算正常以一敵二自己也有勝算。
結果現在兩人聯手莫名其妙的有一種陣法的感覺,他竟然覺得自己這以一敵二未必打得過!
再加上那邊引而未發的箭,分走了一半的心神防備,這越打越沒法打,區區幾招之內就已經下風了。
跑都不好跑,這種亂戰之中那個箭手並不好放箭,有誤傷的可能,一旦自己跑了,那一刻則是最佳的出箭之機,極為危險。
可氣的是自己沒有半個下屬能有實力參與這戰局,稍微分攤一點點。
正在博額焦頭爛額的時候,李家殿上九幽站在屋頂,遠遠眺望此處戰局,蹙起了眉頭。
可恨嬴五那廝折騰商道,雪梟去和他周旋了,荒殃正在函谷準備給楊家那邊找點事,風隱又在晉南防備朱雀,結果特麽朱雀人都到這了。
如果自己不出手,短時間內並沒有其他強者足夠涉入這種禦境戰局。
但自己並不想公然出手,至今道尊波旬都沒有站在台面,怎麽搞了半天變成自己先站在台面了,最大的咖位卻第一個下場親自參與凡俗戰爭……某個人一定在暗中悠悠觀測,看見了怕會笑得從夜空滾到泥巴裡。
笑就算了,被她找到機會做些什麽才叫麻煩,九幽可不相信那廝會沒有恢復,不知道在下什麽大棋。
是的,從頭到尾,很多神魔包括九幽在內,不敢胡亂現世的主要原因是顧忌某個瞎子,一個個在腦補那位有什麽天大的布局和陰謀,誰知道她天天跟在男人身邊看人恩愛還被抹得暴跳如雷還沒點辦法……
九幽沉吟片刻,低聲吩咐左右:“去告訴空釋,如果他出手,我們就再扶他一把。
”
左右有人道:“空釋佛門在和玉虛爭民心,若是公然相助胡人,他也別爭了……會肯出手嗎?
”
“民心虛無縹緲,皇權的扶持才是最重要的。
更何況民眾的記憶力很差……你們直說,他會知道取舍。
”
“是。
”
片刻之後,戰局中央響起一聲佛號:“阿彌陀佛……諸位在鬧市之中激戰,恐誤傷民眾,有違天和。
老衲特來解鬥,望諸位給老衲一個薄面。
”
話說得超級好聽,然而一道佛光惡狠狠地印向朱雀的後背,卻是殺機凜然,狠辣無比,目標直接奔著朱雀的命!
“繃!
”箭似流星,聲未出而箭先至。
趙長河第一時間箭射空釋!
空釋早有準備,身形以一個完全違背物理常識的動作,在前進之中突兀飛退,一箭擦著面門“咻”地不見。
趁著趙長河一箭已出,博額找到了機會,飛快震開嶽紅翎和朱雀的攻勢,閃身遁走。
風中傳來他的笑聲:“可笑可笑,長安鬧市,被趙長河的女人圍攻自家客人,這便是關隴英豪引入佛道想要達成的結果?
天大的笑話!
”
其意在譏諷李家,你們不想做我孫子,各種搞平衡,最後的結果搞得倒像是在做趙長河的孫子,讓人在鬧市之中亂來,伱們一點辦法都沒有。
是不是老實一點,聽我們塞北狼旗,我們倒還可以扶你做中原之主,否則趙長河來了,你長安就是他的京城。
九幽平靜地立於屋頂,就像沒聽見一樣。
這話如風拂面,對她造不成任何影響。
她的目光倒是落在箭射空釋的“秦九”身上,右手下意識地蹭了蹭褲腿。
挺能射的啊,小弟弟……你還敢在我面前出現,是真以為我殺不了你?
此時場中,朱雀嶽紅翎勃然大怒地圍住了空釋,嶽紅翎長劍怒指:“佛門聖僧,竟與胡人勾結,有何面目去見佛祖!
”
空釋滿不在乎地笑道:“佛祖眼中眾生相等,哪有胡漢。
”
朱雀手凝火焰,冷笑道:“那你便替他死吧!
”
“尊者,您隻是使者。
這裡是長安,終非你的京城。
”長街左右呼啦啦地圍上一大群帶甲士卒,李伯平終於親率精銳堵在周邊,微微笑道:“博額藏匿於使館,這本王事先不知。
因此嶽女俠與尊者怒而攻之,本王也沒有插手……但博額既走,空釋大師可是佛門聖僧,不是外人可以喊打喊殺的。
”
“本王”,指他自立秦王。
而這話先把勾結胡人的問題給洗了一洗,至於能不能洗乾淨另說,總是要這麽說的。
至於佛門出手,那是佛門自己的眾生平等,不關我們的事,而你們要對佛門出手,那就是在我長安殺我們的聖僧,我們就要管了。
這就是政治邏輯,做得再混帳,面上都有一個可以交待的說辭。
除非你江湖撒潑,否則官面上這就沒有辦法再繼續說什麽。
但她倆不好說話,自有別人可以說。
遠處玉虛飄然而至,站在一旁屋頂行了一禮:“既是如此,擇日不如撞日。
今長安圍觀,士民俱在,老道打算再啟佛道辯難,看看在大庭廣眾之下放走胡人酋首的‘聖僧’,還有多少人支持他的講法。
”
剛才這裡的戰局起得突然,結束又快,玉虛沒來得及參與。
但事後之事,政治不好出手,宗教可以。
以佛道之爭的名目,自可趁機一鼓作氣把佛門逐出長安。
玉虛眼裡難得地起了殺機,暗道就算用昨天你的“論武”模式,也非要畢此功於一役不可。
空釋呵呵笑道:“你們指我勾結敵酋,我卻道真人當著秦王之面、當著長安所有士族之面,公然和偽漢勾結。
據說昨夜真人不知與誰相爭,那時便有朱雀之火落於巷內。
朱雀尊者根本就不是今天才來出使,而是昨天就已經到了,不知先與真人密議了什麽,今天又來演戲。
”
李伯平的目光落在玉虛臉上,沒說話。
雙方都有“勾結外人”的嫌疑,似乎“抵消”了。
而宗教民心之爭上,一個站樸素民心,一個站李家統治。
真要是投起票來,玉虛完勝,可惜這不是看投票的,若按統治者取舍角度,則空釋完勝。
場面一時有少許安靜,隻有邊上鴻臚寺的火尚未熄,畢剝作響。
而無人有心救火,每個人包括士兵在內都在品味著如今的時局,心中大多是一聲歎息。
正在這些許安靜之時,旁邊屋頂有個差點被人們忽略了的身影飛躍而來,站在場中立定:“這位……秦王是嗎?
”
李伯平轉向趙長河,淡淡道:“閣下何人?
”
趙長河笑了笑:“在下認為秦王現在第一時間要管的是滅火,否則火勢蔓延,將有大禍。
”
李伯平也笑了笑,他第一時間不滅火,當然是想讓受災者把怒火鎖在朱雀身上,畢竟是她放的火。
但這事沒人提就算了,既然有人提了他可不能裝著沒聽見,隻得揮了揮手:“滅火。
”
“是。
”周遭士兵飛快提桶滅火。
嶽紅翎看了趙長河一眼,眼裡都是喜意,這種沒有約好卻能同時在一處出手配合的感覺太美妙了。
也隻有他才會在這種局勢裡第一反應是滅火。
朱雀也在看趙長河,眼裡卻是沒好氣。
說了你要換身衣服換張臉出門的,現在這是幹什麽呢,找死啊,九幽一定在旁邊看著呢!
卻見趙長河慢慢道:“至於我是何人,昨天其實很多人都見過……樓觀台中,空釋大師向玉虛真人挑戰,在下出過手。
我想很多人看得出,在下也是佛門子弟。
”
李伯平淡淡道:“你想說什麽?
是佛門子弟也會引弓參與胡人之戰呢,還是佛門子弟也會箭射自家聖僧?
”
“自家聖僧?
那也要看大家認不認。
”趙長河呵呵一笑:“正式介紹一下,在下佛門俗家弟子秦九,奉圓澄方丈之命,前往長安調查魔道偽裝佛門聖僧之事。
”
無數人在各處屋頂圍觀此地熱鬧呢,聽了這話,人們都是怔了一怔,下一刻人群嘩然。
本以為是佛道之爭,想不到還涉及佛門內訌!
是了,這個空釋大師是前些時日圓澄走後才突兀冒出來的,以前從來沒聽說過這個人。
身在襄陽的圓澄聽說了消息,察覺不對,派親信弟子前來調查,非常正常。
然而空釋是魔道?
這話沒有證據可不能亂說啊!
“這位師侄孫……”空釋呵呵一笑:“尊師扛不住壓力,放棄了長安,轉頭卻又知道長安佛門在老衲領導之下再度興旺,心中不甘,這是可以理解的。
但空口白牙,汙蔑自家師叔祖是魔道,這可過了。
”
“是不是魔道,打一架就知道了,佛光普照之下,魑魅魍魎無所遁形。
”趙長河慢慢抽出星河劍,遙指空釋:“佛門子弟秦九,挑戰空釋大師。
此佛門內務,外人請勿插手。
”
連嶽紅翎和朱雀都想不到有這個展開,別人更是看得瞠目結舌,又大呼過癮。
今天這圍觀沒白來,兩國出使、俠女行刺,胡漢之爭、佛道之爭、佛門內訌,一波三折,實是精彩絕倫!
李伯平也不知怎麽阻止這“佛門內務”,隻得抽抽嘴角:“年輕人氣盛吃點虧也是好的。
”
說完反而擺擺手,示意士卒們後退,給佛門內務讓開場子。
眾人很快退開,場中留著趙長河與空釋,相對而立。
空釋看著趙長河的劍,眼裡驚疑不定。
這黑乎乎的劍,你說你是佛門子弟?
佛門哪有這種奇怪的劍,說你是魔道還差不多吧……
星河劍確實沒多少人見過,上古所無、今世方出,連九幽都沒見過,見過的荒殃風隱雪梟都不在這,所以趙長河不敢拔龍雀卻敢用星河。
而這劍看似黑漆漆不像佛門用具,然而這裡多少行家,沒人能看出這劍裡有絲毫魔意,相反,浩瀚縹緲、靜謐如夜,散發著與天道交融的韻味,又隱隱有著蒼穹威壓般的莊重與威嚴。
這肯定不是魔器,而是神器。
九幽心臟猛地跳了一下。
這是哪來的劍,為何如此像那個女人?
趙長河自己其實也有幾分無奈,這劍一出顯然要更招惹九幽了,反正秦九的面目本來就不敢用了,這次隻要能跑路,以後死也不用這張臉了。
現在這倒不是問題,問題就是剛才打博額自己都不敢近身出手生怕露餡,現在呢?
瞎瞎你一定要給力啊,和胡人之戰你不會出手,這邊是神魔之戰你總該有點表示吧?
心念一閃而過,打總是要打的,這次出手雖是臨時起意,但自有他的用意。
趙長河深深吸了口氣,慢慢道:“大師,注意了。
”
“嗖!
”星河劍劃破虛空,眨眼到了空釋咽喉。
落在旁人眼中,每個人的眼角餘光都在悄悄瞥嶽紅翎。
是的,這一劍和嶽紅翎的劍意極為相似,就像是天際燦然的霞光在地平線上灑出、綻放,又歸於沉寂,海天一線之中的最後光芒,上下一片黑暗。
落日神劍,又不僅僅是落日神劍。
而是落日之後進入了夜色,對立,卻又承接。
日夜輪轉,時空永恆。
“禦!
”周邊懂行的李伯平韋長明等人下意識脫口而出:“這人在臨陣融合劍意,他竟然在臨陣破禦!
”
“鐺!
”空釋赤手空拳,橫掌劈在劍身上。
這神劍的鋒銳讓他也極為慎重,以他模擬得和真佛一模一樣的金鍾罩,竟然都不敢直接面對劍刃。
隻以為是個不知死活的愣頭青,媽的原來是手持神劍還在破禦的變態,這世上哪來這麽多變態!
掌劍相交,發出一聲脆響,燦然的金光在交擊之點綻放,晃得很多圍觀者都睜不開眼睛。
在可以看見的人眼中,空釋身後泛起了巨大的佛陀法相,佛陀怒目,威嚴地摁向面前的小螞蟻。
這怎麽會是魔道呢?
真是佛陀吧……很多人心中都浮起這個念頭。
反觀“秦九”那邊,似乎是吃不住這麽強大的力量,正在騰騰後退。
稀罕的是,他每退一步,地上就隨著腳步浮起一朵蓮台之影,踏了數步之後,地上就像一片蓮池。
步步生蓮!
這也是真佛子啊!
唯有朱雀嶽紅翎暗自撇嘴,您這大歡喜極樂,挺像那麽回事哈……下次別想讓我們坐蓮台。
“哢!
”趙長河刹住腳步,隨著一朵最大的蓮花綻放,花開漫天,直上蒼穹。
虛空之中似有其他法相隱隱浮現,開始應和大地之蓮。
人們擡頭上望,這冬季霧蒙蒙的天,原本看不見太陽,可這一刻雲層乍破,陽光揮灑,一時之間竟然分不清這是法相之虛呢,還是影響天時所緻的真正大日所出。
劍開天門,烈日橫空!
大日如來我即是佛!
“唰!
”烈日輝映之下,趙長河彈身再前,一劍再貫空釋面門。
隨著這一劍出,天象再變。
仿佛隨著這一劍的軌跡拉開了天穹,數不清的星辰在白晝亮起,隨著劍光鋪成了無盡的星河。
銀河傾瀉,日月同光。
既已身為日月,何不禦此星河!
在旁觀嶽紅翎與朱雀合作的意象之中,趙長河始終卡著的那一步終於踏過。
趙長河臨戰破禦!
銀河傾瀉九天,衝向那巨大的佛陀虛影,佛陀推掌,拒此洪流。
而地面之上空釋雙手緊急一合,把星河劍夾在掌中。
璀璨的金光炸開方圓數裡,長安一片金黃。
在眾人眼裡,這個秦九牛逼是很牛逼,但好像和他出戰的本意有點不符——他想揭出空釋是魔道,可這場面怎麽看也不像,反而把空釋坐實了佛陀,比他秦九的大日之象還更具體。
然而在眾人看不見的交戰正中心,空釋臉上的猙獰魔意一閃而過,眼裡驟然轉出了圈圈漣漪。
天魔之幻,正在入侵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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這幾天算是榨幹了,這最後半天,最後求一次月票!
(本章完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