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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亂世書》第786章 長生天血戰

亂世書 姬叉 5467 2024-06-14 10:15

  第784章 落幕的妖狐

  皇甫永先的大喝聲,沒驚到禿鷲獵牙,倒是急到了鐵木爾。

  單純是巴圖的偷襲,鐵木爾毫不在意;再加上武維揚這一萬精騎的夾擊,其實也不算太要緊。

  因為鐵木爾後方人太多了……隨便兩個部族頂過去,至少可以拉扯住武維揚那些人。

  但如果前軍恰好在這種時刻崩潰,那鐵木爾就要開始滿頭大汗了。

  赤離都知道禿鷲獵牙未必肯死頂,鐵木爾又何嘗不知?
不管從哪個角度看,別人的部落也沒那個忠誠為你葬送。
越是形勢不妙,他所能信任的就越隻有自家的金狼軍。

  後軍左右,胡騎四出,分別迎上了巴圖與武維揚;而與此同時,中軍大動,鐵木爾的金狼軍終於全線壓上。

  禿鷲獵牙心中正轉著退意,身後喊殺聲大起,鋪天蓋地的金狼軍狂湧而來。

  禿鷲獵牙隻得勉強把退意按捺回去,心中轉得更有勁了。

  這局面……這金狼軍還真是大部分棄馬前來硬拚漢軍軍陣,這種事情在之前是不可能發生的。

  鐵木爾需要保持他對各部族的絕對威懾統治,真要把金狼軍打殘了,他就算大勝也會很麻煩——比如他禿鷲獵牙隨便暗中聯合一下博額,就有可能取而代之,博額與鐵木爾的精誠合作隻限於這一仗而已。

  鐵木爾隻可能驅策其他各部族去浴血損耗,自己的金狼軍隻作為壓軸定鼎的用處,但這一刻捉襟見肘的鐵木爾為了穩住他禿鷲獵牙,竟然真把金狼軍不計損耗地壓在最前面拚……

  軍事不過政治的延續。
如今草原各部的硬仗能力,還真不如捏成一團的大漢,哪怕從兵力來看是他們佔優。

  這也是趙長河急著北伐的一個要素,他不會讓長生天神徹底複蘇,把整個草原捏成一股。
禿鷲獵牙心中轉著念頭,還沒等做出新的判斷,金狼軍已經和他的部族合流,與皇甫永先的軍陣衝成了一團。

  雙方都不斷有人倒下,後方將士又飛快補位,上方的箭如雨下,下方的沙很快成了丹砂一樣的茫茫。

  新的禿鷲在上空盤旋,注視著下方如蟻般的殺伐,等待著殺聲散去的夜晚。

  “咦……那是怎麽回事?
”禿鷲獵牙心中忽動。

  巴圖部當初被摧毀,死傷慘重不說,整個冬天躲在戈壁荒漠裡,缺衣少食。
即使得到了支援,受限於運力也不可能多,至今出現也是衣不蔽體的,有人皮甲都隻有半拉掛著、有人騎的馬都瘦得看得見骨頭,典型的“一群乞丐”。
這種部落就算傾巢而出,人看著不少,戰鬥力也是可想而知,本來以為很輕易就會被包了餃子。

  然而這會兒連東路來襲裝備精良的武維揚部都陷入了苦戰,西邊巴圖部反倒一路鑿穿,鐵木爾安排了包餃子的幾個部族幾乎是一觸即潰,輕易地就被巴圖穿插收割,死傷慘重,根本包不住一絲一毫。

  這是怎麽回事?
這群乞丐部落的精銳程度竟然更勝武維揚軍?

  天空中傳來鐵木爾的怒吼:“嬴五,你一代天榜之雄躲在巴圖軍中裝個偏將,你還要不要臉!

  禿鷲獵牙:“……”

  嬴五溫和平靜的聲音傳遍戰場:“沒辦法啊……大汗破禦、薩滿破禦、趙王破禦、厲神通破禦,連贏某侄女兒都破禦了……可贏某不知為何卡在那坎兒上,怎麽都尋求不了突破之門。
在神魔之世,三重秘藏也就隻是一介小卒而已,禿鷲獵牙這等實力都為大汗前驅,贏某為漠南王驅馳,豈不是很正常?

  禿鷲獵牙抽了抽嘴角。

  自己是三重秘藏,可也隻是剛剛突破的初期,面前還杵著個皇甫永先。
你嬴五就算沒破禦,也是半步了,用來欺負巴圖“乞丐軍”的部落們面對一個半步禦境的嬴五,那還打個寄吧啊?

  你一個半步禦境,欺負普通部落士兵!
這馬匪比胡漢雙方都不要臉,真正的禮崩樂壞,規矩全無。

  “轟!
”一道金色的矛影從天而降,直衝巴圖兵馬。

  嬴五咻然而起伸手一拍將那道矛影拍散天際,身影不停,再赴九天:“既然大汗邀戰,贏某舍命陪君子便是。

  越發不要臉了……鐵木爾本來或許比三娘勝出少許,可在戰局亂七八糟的情況下極大分心,一邊要指揮一邊還要烘乾大地呢,隻能被三娘壓著打。
要不是因為夠強,早特麽栽了。
這時候嬴五冒出來和三娘夾擊,你好意思說這叫“舍命陪君子”,難道不是趁病要命?

  是了,元三娘是不是也是你們響馬兄弟會的……你們兄弟會都是這樣的嗎?

  更惡心的是後方軍陣已經被他搞亂了,這時候貌似客氣地不參戰了有什麽用?
這時候的巴圖部就算是一群豬,也不可能再被包餃子。
都是一輩子在馬上的戰士,誰不知道誰啊,一旦對方亂了,這一支乞丐人馬足夠把整個戰局攪得底朝天。

  禿鷲獵牙眉頭一皺,不著痕跡地退到了金狼軍身後。

  “轟!
”高空之中傳來驚天動地的爆炸聲,也不知道是鐵木爾遭遇了嬴五怎樣的大招,正在瘋狂咆哮。

  恐怖的勁氣溢散四方,狂風席卷,天雲皆散。

  有些尚有餘力在看天的人,都能看見嬴五和兩個三娘分三個方向拋退,中央鐵木爾的身影如同一尊戰神。

  鐵木爾再也無心照看戰局,徹底開大了……若是往日禿鷲獵牙看到這樣的身影,恐怕會臣服於地,但此時此刻已經沒有太大意義。

  “走。
”禿鷲獵牙低聲對身邊的部族親信交待:“漢軍多為步卒,即使獲勝也不可能打出殲滅戰,最多隻能靠巴圖部和武維揚部那麽一兩萬人追擊各方。
如此必將有強大部族留下實力,將來崛起於漠北,取代鐵木爾的位置……既然如此,誰有準備,那就是誰。
巴圖那點實力都能做漠南王,我們為何不能做漠北王?

  親信早知道他的心思,也低聲回應:“但是可汗,此戰還是膠著,暫無勝負。
若是敗了逃竄還好說,長生天也未必會降罪,可若是此刻就撤離,長生天怪罪起來……”

  “勢已經看出來了……這接二連三的打擊,漢軍的戰意越濃,我方的戰意越散,天平已經傾斜。
”禿鷲獵牙磨著牙,低聲道:“最艱難的血戰讓我們先頂上,鐵木爾之心昭然若揭,他也顧忌於我,知道我是最有可能挑戰他的一個,有意在消磨我們的力量。
如今我們部族兄弟死傷這麽多,也對得起長生天了,難不成真要讓我們部族頂在這裡流盡最後一滴血?
憑什麽?
憑他鐵木爾臉大?

  親信們都不說話了,眼裡野心開始燃燒。

  草原各部弱肉強食,除還有個長生天的信仰約束之外,可無恩義可言。
當年巴圖的戰獅部可以崛起,如今他們禿鷲部又為何不行?
大家都是大部落,戰獅部還失去了地榜領袖,區區一個弱者巴圖都能當王,他們禿鷲部可還有前人王、今日的三重秘藏呢!

  長生天要降罪?
巴圖至今也沒死不是?
如果金帳汗國真的一敗塗地,將來長生天也必須扶持新的部族,能怎麽降罪?
難道真要逼得我們拚盡最後一個人?
憑什麽!

  再說趙長河皇甫情那邊的戰況還不知道怎樣了……長生天顧得上自己再說吧!

  整個禿鷲部低聲互傳,漸漸都不動聲色地向後退,很快和皇甫永先正面交鋒的敵人裡已經沒有一個禿鷲部的影子,全部都是金狼軍自己。

  然而這種數萬人的後退拉扯,再怎麽“不動聲色”,實際在局勢上也是可以清晰地體現出動蕩,前軍亂了!

  老辣的皇甫永先又怎麽可能看不出來?

  “禿鷲部已敗!
全軍突擊!
”聲音不僅是傳給了己方,同時也傳給了敵方。

  “禿鷲部已敗!

  “前軍潰散!

  感受到前方有波浪往後擠的感覺,典型的潰敗後撤之相,後面不明就裡的金狼軍開始自相混亂,擠過來的禿鷲部反倒把金狼軍陣衝得亂成一團。

  “嗖!
”皇甫永先一矛將一名金狼軍將領刺落,舉矛大喝:“壓上!

  漢軍潮水一般壓了上來,如同推倒了多米諾骨牌,金狼軍從前方開始散亂,一直綿延到中軍。

  這回是真正的“前軍潰散”!

  巴圖率眾左衝右突,看見了前方動蕩的局面,同樣舉刀大喝:“金狼軍敗了,兄弟們,給老子衝!

  “嗆!
”武維揚架開一個部族首領的彎刀,同樣厲喝:“金狼軍已敗,爾等還要頑抗不成!

  禿鷲部之退,牽一發而動全身,整個戰局開始血崩。

  巴圖武維揚兩把尖刀直插後方,皇甫永先猛烈推進,看似漫山遍野的胡騎亂成一團,無數部落開始自謀後路,策馬奪路奔逃。
其中最早有了準備的禿鷲部全體上馬集合,向後方衝鋒而出,更是把後方攪得一團亂麻,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們是漢軍前部呢……

  大潰散隻在頃刻!

  鐵木爾在嬴五與三娘的壓力下隻是片刻沒有關注戰局、甚至都分不清禿鷲獵牙是真的戰敗後退了呢還是故意的,下方軍陣就已經徹底崩潰,隻剩下一面倒的屠殺與追逐。

  狼旗摧折,血海屍山,慘叫聲連綿四野,直抵天穹。

  藍天悠悠,長生天沒有眷顧。

  “保留實力!
全軍撤退!
”鐵木爾果斷發出了最後的怒吼,再也懶得管其他部族如何,隻圖保住自己金狼軍的實力。

  很可惜無論巴圖部還是武維揚,亦或是正面壓上的皇甫永先,每一個人的首要目標都是金狼軍。

  “嗖!
”三娘蛇鞭漫卷,攔住了鐵木爾向下衝刺的路徑,笑意盈盈:“大汗稍安勿躁,伱我勝負還沒分呢……”

  鐵木爾暴怒如狂,戰矛發了瘋一般掃向三娘:“滾!

  如同抽矛斷水這一擊就像砸在海水裡一樣,連半點效果都沒掀起,而身後的重拳又來了。

  鐵木爾有點身心俱疲之感,如果說一個戰士最不想面對的是怎樣的對手,那必然是玄武這類的,她的攻擊性或許一般,但論起纏人來,能纏得根本沒有半點脾氣。

  “轟!
”鐵木爾回手也是一記重拳,正要習慣性地與三娘之拳對撞,卻忽然發現自己的手陷入什麽詭異的空間通道一般,被帶得偏移。

  “大汗急躁了……對於一位身經百戰的戰士,這並不應該。

  嬴五!
空間相關之力!

  就這麽一點偏差,自己的拳頭沒能對上三娘的拳,拳勁直接打了個空,而三娘的拳頭已經惡狠狠地轟在他的肋下!

  鐵木爾暴起罡氣,試圖震偏三娘這一拳,同時自己身軀一扭,試圖閃開。

  然而這一扭又被什麽東西限制了一下,似是陷入了泥沼,動作遲緩了半拍。

  “砰!
”玄武之拳重重地印在了鐵木爾肋下,鐵木爾狂噴一口鮮血,猛地揮矛掃開嬴五,踉蹌飛退,眨眼北去。

  三娘和嬴五嘴角都溢出鮮血,鐵木爾的修行終究超過他們,反震之力並不好受。
可兩人都沒說半句話,三娘雙身合一,與嬴五一起默不作聲地直追而去。

  並不求能殺了鐵木爾,所求的唯有一項:別讓他有機會收攏軍隊,別讓他參與地面之戰。

  因為趙長河那邊的戰局,依托於這人道氣運的轉移、信仰之力的崩塌。

  那才是大家真正的目的,由始至終,戰略一直都很清晰。

  …………

  “叮叮叮!
”全線壓上的漢軍之中,有一方軍陣沒有動。

  那是赤離衝刺的後軍左翼。

  崔元雍吹的牛逼沒有實現,本以為赤離棄了自己的長處來攻堅,必然沒有什麽效果,事實證明當人有了決死的勇氣,爆發出來的力量遠超平時。

  他真的把他崔元雍一路壓得往後退,在這軍陣之中撕開了一道口子,然後他身邊的三千輕騎趁著缺口直衝入內,已經貫穿了少許距離。

  如果再給他一定的時間,說不定真能做個鑿穿。

  可惜這邊的搏命浴血,沒能來得及生效在前方崩潰之前。

  如果這邊先被鑿穿,說不定漢軍先亂,禿鷲獵牙就未必會退,禿鷲獵牙不退,整個戰局就還沒糜爛,有足夠的底蘊去慢慢收拾。

  但這裡慢了……終究是慢了那麽一點點。

  禿鷲獵牙的撤退,讓赤離徹底成了個一頭紮進了死地的孤軍。

  “走吧少主!
”身邊的副將急促對赤離道:“崔元雍這支兵馬攔不住我們,我們還可以掉頭殺出去!
漢人有句話,留得青山在,不怕沒柴燒。

  赤離彎刀與崔元雍的長劍再度交擊,迫退崔元雍少許,勒馬就要回轉。

  但勒馬之後,再也沒有驅馳。

  在被他撕開的軍陣口子之外,默然站著一群精赤上身的漢子,和為首的司徒笑。

  兩軍都沒有動作,崔元雍站在身後,司徒笑堵在身前,赤離坐在馬背上轉頭四顧,自己帶來的三千精銳此刻早就折損近半,所有人渾身浴血,臉上的風沙被血與汗揉雜在一起,早就認不清任何一個人的臉。

  但可以看見每個人眼裡不可置信的傷感。

  拚搏到這時候,本以為有了一線攪亂對方的機會……但最終如同小醜一般。

  “覺得我們像戲台上的醜角麽?
”赤離忽然問。

  “沒有。
”司徒笑收起了吊兒郎當的表情,抱拳一禮:“我們同榜的潛龍第一,曾經我們是不服氣的,不想認……如今看來,我認。

  赤離微有笑意,轉向身後的崔元雍:“按照幾天前你跟我說的,排除那對兒瘋子,我等凡人之爭,誰贏誰輸?

  崔元雍歎了口氣:“我輸了。
剛才我沒有攔住你,若再給你時間,我怕是要自刎謝罪。

  赤離點了點頭:“那現在若是我自刎,你們能不能放他們一條生路?

  崔元雍沉默良久,低聲道:“不行。
你們都是英雄,但越是英雄,就越是仇寇,一旦縱虎,後患無窮。

  赤離擡頭看天,好像在期待長生天的某種回應,但最終什麽回應都沒有,長生天失去了眷顧。

  他低聲說著,仿佛自語:“你們投降吧……崔元雍說歸說,如果你們降了,漢軍自命文明之師,是不會殺降的。

  崔元雍忍不住道:“你也可以。

  “我知道我可以。
”赤離笑笑:“你們圍而不殺,還不就是有點惜英雄之意,想勸降嘛。
但你們不敢。

  崔元雍司徒笑相顧不語,他們當然是有點惜英雄之心的,隻不過他們也有點糾結,赤離這樣的人真降了你敢信用於他麽?
誰敢做這個擔保,真弄出事來怎麽負責?

  “算了。
”赤離笑道:“武道追逐,難追趙嶽;神之信仰,無所眷顧。
我並不知道苟且的意義是什麽……若說我的存在還可以證明什麽,那就是證明草原之上,不是隻有巴圖和禿鷲獵牙。

  他頓了頓,語氣輕松地對崔元雍道:“三年之內,我在長生天上看不見禿鷲獵牙前來受審的魂靈,別怪我在長生天上看不起你們。

  說完橫刀脖頸,猛地一劃,似乎不想聽見“你長生天就要沒了”的回應。

  但崔元雍的回應是:“不用三年。

  赤離露出笑意,喉頭鮮血噴濺,身軀轟然落馬。

  兩軍默然看著赤離自刎的屍身,春風獵獵拂過,帶起遍地風沙。

  這是草原年輕一輩最璀璨的星光,曾經縱橫中土年輕一輩,除嶽紅翎外再也無人可擋。
他的落幕,仿佛象征著長生天的衰亡,無可避免。

  遠處喊殺聲依然喧囂,慘烈的屠殺與追逐,從戈壁之北一路向漠北草原的王庭蔓延。

  ————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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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(本章完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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