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764章 大龍吐珠,天上人間(2)
結果被他伸出雙手按住她的肩膀,氣笑道:“還躲?
!
”
徐鳳年凝視著她,突然放低聲音悄悄道:“這次真不是嚇唬你,如果再不走,我會有麻煩,而且不小。
”
她臉色劇變,說了句等我一下,然後她就跑向大殿側門,不過她突然轉頭,對他燦爛一笑。
兩個小酒窩。
幾乎同時,徐鳳年雙袖一揮,大殿上所有官員隻覺得大風撲面,紛紛後退以袖遮面。
所以他們也就無法目睹那幅傾國傾城的動人風景了。
徐鳳年對那個雙手提著龍袍跑路的背影說道:“如果隻是過河卒的話,拿不拿都無所謂,我隨手就能帶走。
”
她頭也不轉,乾脆利落地撂下兩個字,“銅錢!
”
徐鳳年哭笑不得,提醒道:“我去在皇城門口等你。
除了銅錢,別忘了順便把大涼龍雀馭回,說不定用得著。
”
說完這句話後,徐鳳年一步掠出大殿,直接在皇城門外停下身形。
司禮監掌印太監愣了一下,匆忙跟上,試圖追上皇帝陛下的腳步。
如果接下來運氣不好的話,如果真要有一場生死相向,那麽他就會在她趕到自己身邊之前,跟那個對手分出生死。
其兇險程度,也許不亞於當初他面對人貓韓生宣。
禦道之上的攔阻之人,正是昨夜城頭還算相談甚歡的澹台平靜。
在洪洗象和謝觀應相繼放棄或者失去資格後,無形中她就成了一個當今最有資格替天行道的人間人物。
昨夜這位人間碩果僅存的練氣士宗師,她雲淡風輕說出口的所謂“宵夜”,正是西楚的氣運!
原本西楚京城僅剩的氣數,依舊可以將一位躋身陸地神仙境界的武道大宗師“拒之門外”,但其實也隻能阻擋一人而已。
徐鳳年之所以能夠從京城南門一路殺入皇宮,作為西楚氣數之主的皇帝薑泥,她的存在至關重要,準確說來正是薑泥本心的猶豫不決,造就了徐鳳年的“閑庭信步”,可要說換成是對西楚對薑姒心懷敵意之人,哪怕是拓拔菩薩或是鄧太阿,那麽他們進入皇城不難,像徐鳳年那樣殺死兩名守城人也能辦到,但是再去對上薑泥的滿湖十萬劍,多半就是薑泥勝算更大了。
這種妙不可言的天時之利,不入天象便不知其玄。
徐鳳年原本覺得自己的運氣再差,也不至於讓澹台平靜現在就跟自己撕破臉皮。
但是。
徐鳳年擡頭看了眼天上,又看了眼遠處的人間。
眼神恍惚。
刹那間天地倒轉。
不是謫仙人,而是真正的無數天上人在人世間。
徐鳳年閉上眼睛,輕輕呼出一口氣。
一步跨出,便是陰陽之隔,天地之別。
徐鳳年的身影如同走入一道水簾,憑空消失不見。
而那座太極殿之上,氣氛凝重。
等到那個年輕藩王離開,滿朝文武一時間都有些懵,先是得到皇帝陛下授意的掌印太監,讓人小心翼翼將孫希濟的遺體小心搬出去,到頭來竟然隻有平章政事唐師默然跟隨,如同為人擡棺一般。
其餘大臣都留在大殿沒有挪步,李長吉和程文羽不約而同低聲罵了聲北涼蠻子,不知不覺成為目光焦點的禮部侍郎蘇陽倒是泰然處之,哪怕將軍趙雲顥怒聲斥責他全無楚臣風骨,蘇陽隻是冷笑不止,中書省和門下省都已經群龍無首,執掌六部的曹長卿更是不知所蹤,這使得吏部尚書顧鞅一躍成為大殿上分量最重的官員,顧鞅看著一派亂糟糟的場景,雖然自己心如亂麻,這位大楚天官仍是沉聲道:“今日之事,還請各位退朝之後閉緊嘴巴,決不可說起陛下離京一事,記住,陛下依舊身處西壘壁前線戰場,陛下是在為我大楚禦駕親征,若是萬一有人管不住嘴巴,本官定會竭盡全力,不惜冒著黨同伐異的罵聲,也要嚴懲不貸!
勿謂言之不預!
”
與顧鞅派系分屬不同陣營的鎮南將軍趙雲顥陰沉道:“這一次,本將願做顧大人門下走狗!
”
戶部尚書是個古稀之年的老好人,曾是大楚前朝公認的搗糨糊高手,這一次也破天荒堅定表態道:“諸位!
聽我一言,危難之際應當同舟共濟,可莫要行誤人且自誤的鑿船之舉啊。
大楚病入膏肓矣,我輩慎言慎行啊。
”
顧鞅突然盯住蘇陽,“蘇侍郎以為如何?
”
蘇陽笑眯眯道:“若是別人說這種話,我蘇陽聽過就算了,可既然是顧尚書,就不同了。
”
言下之意,是我蘇陽已經快要上岸找到下家了,一般人攔阻我渾水摸魚,我蘇陽鳥也不鳥他,可既然是你這位同樣跟離陽朝廷眉來眼去的吏部尚書,那咱們就都悠著點,既然大夥兒都是要賣身離陽趙室的,現在就別各自殺價,以免雙方好好的玉石價格給作踐成了白菜價格,豈不是白白便宜了離陽。
顧鞅點了點頭,蘇陽敏銳捕捉到尚書大人眼中的那抹鄙夷,侍郎大人心中冷笑,說到底,你我都是賣身的青樓女子,你顧家不過就是價格高些,我蘇陽不過就是今天在大殿上比你少了幾兩文人骨氣,可你顧大人五十步笑百步,也不嫌丟人?
西楚廟堂唯一一個目前身處京城的大將軍,驃騎將軍陳昆山沉聲道:“從現在這一刻起,滿城戒嚴,隻準入城不許出城!
”
這一句話隻是讓人略微驚訝,但是下一句話就讓某些人臉色發白了,“若是被我京城禁軍和諜子,發現誰家有信鴿飛起,那就以叛國罪論處!
滿門斬立決!
”
殿外。
一位身穿蟒袍的宮中太監背著裹在綢鍛裡的屍體,快步走向宮外的馬車。
槐陰唐家的家主,大楚的從一品平章政事,唐師跟在身後,淒然低聲道:“孫希濟,世人皆言人須往高處走,你為何偏偏要從離陽廟堂來到這座廟堂。
”
唐師老淚縱橫,突然加快幾步,對那名太監喊道:“我來背!
”
蟒袍太監滿臉驚訝看著年邁老人,唐師淒然笑道:“老人背死人,慢一些又何妨?
”
唐師背起孫希濟,緩緩前行。
滿城春風裡,一個名叫孫希濟的昔年大楚風流人,在一個叫唐師的老人後背上,無聲無息,落葉歸根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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朝會緩緩散去,眾人頭頂,一抹璀璨劍光升起起於皇宮大內,落在皇城大門外。
踩在劍上的薑泥茫然四顧,怎麽突然就找不到他了?
而且一點氣機都感受不到。
她盡量讓自己靜下心,閉上眼睛,滿湖劍瞬間掠起飛向京城四方。
十萬飛劍恰如一朵巨大蓮花綻放於廣陵道。
薑泥開始試圖憑借世間劍意與天地相通,以此來斷定徐鳳年的大緻行蹤。
她心頭默默起念,一定要等我。
她突然睜開眼睛,有震驚,有疑惑,有惶恐,有驚懼。
劍心自明,告訴她徐鳳年其實就在附近。
她開始駕馭數千飛劍掠回皇城。
然後她發現有數劍妨礙劍心,好像在繞路而行。
她禦劍而去,懸停在空中,擡起頭。
若是有澹台平靜這般大神通的練氣士宗師一旁觀看,就能夠發現有一條雄踞京城的巨大白龍,口吐龍珠。
而那顆龍珠已經快要支離破碎。
(本章完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