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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雪中悍刀行》第1354章 天下動靜(上)(2)

雪中悍刀行 烽火戲諸侯 2644 2024-04-24 13:52

  第1354章 天下動靜(上)(2)

  然而在幾乎人去樓空的翰林院,出現了兩張風塵仆仆的老面孔,一位是鬱鬱不得志潦倒多年的元先生,另外一位讓當值官員差點忍不住當面翻起白眼,以前宋家兩夫子稱霸文壇的時候,那官員得人前人後都豎拇指誇讚一聲好一位宋家雛鳳,現在嘛,兩位夫子都死了不說,還談不上有啥哀榮,誰不知道風光無限的宋家是肯定沒機會東山再起了?
沒毛的雛鳳不如雞,誰還樂意把你貶至貧寒地方當個小縣尉的宋恪禮當棵蔥?
這樣的冷竈要是還能燒成,老子就把竈灰全吃了!

  這名從七品清流官員倒是沒太過拿捏架子給臉色,終究先前出門訪親的元樸元黃門還在翰林院掛著職,擡頭不見低頭見的,沒必要為了一個宋恪禮損了多年八面玲瓏點滴積攢下來的功德。

  元樸,或者說離陽帝師元本溪在自己屋內落座後,半寸舌的口齒自然含糊不清,“不去國子監看一看?
那裡是你宋家的興起之地。

  跟隨元先生結伴走過大江南北的宋恪禮搖搖頭,平靜道:“舊地重遊無濟於事。

  元本溪沉默片刻,緩緩道:“陳望,孫寅,以後就是你的政敵了。
他們不論事功學問,都不輸你。
不過這兩人率先由暗轉明,這是你最大的劣勢,也是你唯一的優勢。

  宋恪禮點點頭。

  ————

  暮色中,相距翰林院不遠的趙家甕尚書省衙門,一名紫髯碧眼的高大老人獨自走到禦街上,站在這條天底下最雄偉寬闊的街道中央,背對皇城大門,望向南方的天空。

  老人沒來由記起自己年輕時候的一場偶然相逢,那時候,那人也很年輕,起碼腿就沒瘸。

  當時自己被恩師故意壓在翰林院,而至交好友已經在兵部擔任司駕主事,其餘同年進士也都各自有了一份錦繡前程。
那是一個文人被武夫壓得喘不過氣的時節,往前推十年,文人便如伶人,在朝堂上隻配給武將當應聲蟲,若是再往前推移個幾十年,王朝內處處藩鎮割據,人人封疆裂土,讀書人連應聲蟲都難做,馬屁沒拍對,或者拍得花團錦簇但是被武人誤會了或者聽不懂,說不定就會被直接喀嚓一下砍掉腦袋,這麽一個王朝,不說中原正統的大楚,就是給大楚心甘情願當奴做婢的東越,也有資格笑話這個北方的鄰居是一群未開化的蠢蠻子。
而他因為生得紫髯碧眼,連中原人眼中的離陽北蠻子都要冷嘲熱諷。

  在某個讀書人日子終於略微好過些的深秋季節,那是一個天氣陰沉的日子,他去兵部衙門找好友開後門借閱一份有關兩遼疆土的輿圖,等他如願以償拿到輿圖,結果滂沱大雨驟至,不敢讓雨水沾濕輿圖,隻好在衙門口簷下躲雨,可那場肅殺大雨始終不停歇,他就隻能老老實實等著。
然後他看到一個年輕人撐傘而至,手裡拎著個小木箱子。
對這個人,他見之不喜,因為此人身上有著濃厚的武人氣焰,觀其身上裝束,大概是個朝廷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雜號校尉,兵部衙門庭院深深,有數重數進,他猜測這人恐怕也就在第一進院子就止步了,果不其然,那家夥被阻在第一進的院子裡,他就沒有再去上心在意了,隻是等雨的時候,偶爾轉頭瞥一眼,看到那個貌不驚人的年輕武人孤伶伶站在大雨中,就這麽一直淋著雨,雨傘放在腳邊,還有那隻打開的箱子,白花花的,應該是銀子。
隻是這丁點兒銀子,在胃口能吞天的兵部老爺眼中算什麽,同僚三四人喝上一頓花酒的事情而已。

  他依稀聽到那個吃了閉門羹的年輕人的話語,顛來倒去就是一個意思幾句話,“我徐驍拿腦袋跟諸位大人保證!
隻需給我一千兵馬一個月,隻要一個月,下次拜會大人,就會讓人扛來十箱,十箱黃金!

  雨一直下,他聽到那個院中年輕人不斷大聲說話,不斷妥協。

  從一千兵馬減少到了八百,再到五百。
而箱子也從十箱增加到了二十,再到三十箱。

  當大雨終於漸漸轉小的時候,興許是在裡頭悠哉遊哉飲茶笑談的兵部老爺們,覺得差不多可以出門返家了,陸陸續續有三三兩兩的大人物走出重重庭院,談笑風生聊著天,目不斜視地跟那個年輕人擦肩而過,後來有個職方主事倒是終於打量了一眼,卻不是看那個討要兵馬的年輕人,而是看了眼箱子裡被雨水浸潤著的銀子,發出一聲嗤笑,似乎還陰陽怪氣說了句話,隻是當時在門口躲避出院眾人的他沒能聽清。

  他想著既然雨還沒有完全停掉,乾脆就等院內好友結束事務再說。

  可能真的是天無絕人之路,他看到一位身穿虎豹補子的老人負手走出院子,身邊有一位兵部屬官殷勤幫忙撐著傘,傘面全都傾斜向老人。

  老人經過那年輕人身邊的時候,停下腳步,用腳踢了踢箱子。
因為雨小了許多,他聽清楚了那場身份懸殊的對話。

  “哪裡人呀?

  “末將徐驍,來自遼東錦州!

  “打敗仗啦?

  “是!
但是末將兄弟七百人,吃掉了洪成璀兩個主力營,其中一營還是騎軍……”

  “什麽主力什麽騎軍的,都是廢話嘛,輸了就是輸了。
本官隻問你一句,本官就當小賭怡情一次,給你點人手,但是你小子真能賺回本?

  “能!

  “嗯,那行吧,本官給你個虎符,可以去右衛軍調遣三百人,至於箱子,對了,你先前說是扛來多少隻?

  “回大人,是三十。

  “三十?

  “五十!

  “呦,還挺上道。
行,本官就給你三百人,記得回頭把箱子直接搬去本官府上。

  “謝過大人!
末將定不辜負大人恩德!

  “哦,差點忘了,你叫什麽來著?
本官可不希望到時候想殺人都不知道找誰去。

  “錦州營徐驍!

  最後,那名兵部大佬走出衙門大門,身邊跟著那個屁顛屁顛一手為其撐傘的官員,一手賣力拎著那隻箱子。

  他看到那個年輕武將雙拳緊握站在雨中,腰杆始終挺直,不過手中多了一枚虎符。

  年輕人將虎符放入懷中,彎腰撿起雨傘,轉身走向大門。

  他在年輕武將撿傘的時候就已經收回視線,眼觀鼻鼻觀心面朝南方。

  後者沒有急於撐傘,而是在門口簷下停下腳步,似乎看見了他,主動開口笑問道:“還在等雨停?

  他愣了一下,點了點頭。

  然後那家夥就朝他咧了咧嘴,很乾脆利落地把傘拋來,根本不給他拒絕的機會,大步走下台階,踩在泥濘中,漸行漸遠。

  那一天,他張巨鹿記住了那個年輕武人的名字。

  徐驍。

  那一年,還沒有用上永徽這個年號。

  偶遇的兩個年輕人,一個還不是權傾天下的當朝首輔,一個還不是功無可封的大將軍。

  更不是老死不相往來的政敵。

  在這個祥符元年的末尾,隻剩下他這個已是老人的張巨鹿了。

  站在禦道上的老人緩緩回過神,笑了笑,自言自語道:“我不喜飲酒,要是能在地下能遇見你,得請你喝一杯。
不過在這之前,就讓我為北涼撐一回傘吧。
不為你徐驍,隻為北涼百姓,亦是離陽百姓。

  ————

  祥符元年末,皇帝趙惇巡邊回京。

  禦史台和六科給事中聯名彈劾一人。

  離陽首輔張巨鹿下詔獄,朝廷公布天下十大罪。
皇帝下旨,誅九族。

  (本章完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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