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59章 五大頁
紀初苓在小書房裡頭,一窩就是一整天。
琳琅院的下人們都以為姑娘是怎麼了。
紀初苓起來的時候,秋露都還沒醒,是聽到姑娘一路跑出去的聲音才醒過來的。
而姑娘這一路就跑去鑽進了小書房,外間日頭上來又下去的,就連午膳都忘了吃。
她敲過門,姑娘隻丟出來一句先放著,她擔心姑娘身子,想要進去勸,最後卻被姑娘給趕了出來。
但她不經意瞄見了,姑娘像是在寫著什麼。
大概是真有正事要做,而不是因這幾日心情不好才將自己給關起來。
這令她放心了許多。
紀初苓先是斟酌老半天,然後落筆寫上幾句,如此反復,等到這封信寫完時,她這一站起來,一陣頭暈眼花,感覺目前都視不清了。
再一回神,才發現是天色暗下來了的緣故。
她也不上燈了,就靠著外頭的天僅剩那一點光亮,將信通看了一遍,待看到末尾時,她腮幫一鼓,真想學他問上一句。
謝遠琮,你走竟也不與我說上一聲!
但紙張已寫得滿滿當當,無字可塞了,紀初苓想想也就作了罷。
這時恰逢陳嬤嬤又來勸,紀初苓這才想起自己一整日沒有進過食了,這一放鬆下來,肚子就咕咕起叫。
將信塞進信封裡,紀初苓開門出來,讓她們備食。
這花了她一整日功夫,還撓掉了她好些頭髮的信是寫好了,可她眼下也隻能等著謝遠琮何日派人送來下一封信,才好讓人給他帶去。
這一等卻又是幾天。
紀初苓收到上一封信的那股腦熱也消去大半了。
這些天她仍讓秋露幫著出去打聽消息,安些下來的心又一日焦過一日,她的視線若有刃,怕是上封小情書的信封都能被她盯著給磨穿了。
就在紀初苓憂心著,謝遠琮若是不再給她寫小情書了,她該如何另尋法子將信遞進他手裡時。
謝遠琮的第二封信就這麼到了。
是夜,夜半。
早已熄歇的衛國公府中一片漆黑,隻餘了幾盞廊下掛籠,和府上巡夜護衛的手中提燈。
這時,琳琅院中突然閃現了一個跟夜色一樣黑乎乎的人影來。
他悄無聲息地一路疾行到紀初苓屋子的後頭,同上回一樣,照例停在了那扇閉著的窗前。
暗衛往四下看了眼,然後從懷裡將信取出,正要順著窗戶縫往裡塞,卻在塞信的同時,聽見屋內起了一聲輕微的異常聲響。
暗衛對此類狀況尤為警敏,當即想要退去,沒想面前的小窗卻開得更早他一步。
紀初苓拉開窗,把失去支力眼見要飄落的信接在了手裡,一擡眼,就盯上了窗戶外頭,與她正面而對的暗衛。
暗衛視線也對上了裡面的紀初苓,霎時間出了一頭冷汗。
他身為暗衛自負很有能力,可今夜送信這麼簡單的任務,竟然會被抓了個明?
這可以說是他暗衛生涯上最為失敗的一次。
怕是要以死謝罪了。
紀初苓並不知道她對這暗衛造成了多大的心裡衝擊,她隻是對謝遠琮的暗衛有些好奇,遂就多打量了兩眼。
這人全身上下都包在夜行衣裡,隻留了一雙眼睛出來。
就是目光看起來有點呆傻,也不知道辦事牢不牢靠。
其實從他一進府時,她就經由那些碎語聽到動靜,從床上爬起來著衣在等了。
紀初苓在月色下看了眼信封,是與上回送來的一樣的,便開了口:“你是謝小侯爺的人吧。
”
見他點了下頭,紀初苓便拿出自己寫好多日的信塞進了他的手中,叮囑他務必一定要送到謝遠琮的手裡。
暗衛看了一眼手裡頭的信,忙又點了下頭,如來時那樣悄悄然地飛速退回了夜色當中。
他手裡拿到了紀姑娘給主子的信。
暗衛覺得自己應當不必謝罪了,反而看見了曙光。
感覺到暗衛徹底離開後,紀初苓暫了一樁心事,頓覺之前沉甸甸的心口輕鬆了許多。
這該是自她知道他離開以後,最不熬人的一夜了。
因為不知謝遠琮派人送來的信哪日會到,紀初苓害怕會錯過,所以天天夜裡都不敢深眠,即便是閉了眼,都還下意識豎了耳朵在細聽。
想著信已送出,今夜總算能睡個安穩覺了,她趕忙輕手輕腳地爬上了床。
屋內留有一盞小燭,紀初苓躺下後,借著小燭的那點光亮,拿起信瞧了一眼。
信封上在相同位置也落了小字“苓苓再啟”。
紀初苓抿著嘴想了想,便把信先塞枕頭底下,然後閉眼歇了。
她那麼多天沒有好好休息過了,此刻明明該是很困的,然而翻來覆去滾了好幾回,卻如何也睡不著。
紀初苓又一次從床裡側滾身回來,然後索性坐了起來,一把將信從枕頭底下抽了出來。
然後往床邊光亮處挪了挪。
在月光與小燭火光之下啟了信。
這又是一封小情書。
可整封信從頭到尾看下來,竟與上一封的內容不帶一點重樣的。
紀初苓又領教了一遍文試狀元的好文采。
然而謝遠琮這驚天動地的好文采,全都用在這種地方了。
他人在的時候,總是有意無意地來撩撥她也就算了。
沒想到人不在了,光靠一些字來堆砌,竟也能來撩撥她。
紀初苓快速看完了一遍。
因為掩在黑暗裡,所以肌膚上滲起的紅色是被藏起了看不清的。
可她的眼睛卻頻繁地在那眨個不停。
信的最後,他寫著讓她好生顧好自己,不要受了人欺負。
紀初苓不以為然地暗暗哼了一聲,身子一滑溜進了被窩裡頭,心裡想著,最能欺負人的他都不在了,誰還會來欺負她啊。
如此腹誹後,又不自覺回想信上某些令她臉紅心跳的字眼。
紀初苓一把將信紙往臉上一拍,將臉給捂上了,然後跟陀軸似地滾進了床內側。
……
自她從嶺縣回來以後,紀初苓的心情就一直隨著謝遠琮在那起起伏伏,經歷波折堪稱頗多。
隻不過衛國公府的二房也好,她的琳琅院也好,表面上都還是一派平靜的。
相比之下,大房那邊就熱鬧多了。
自從王氏年前懷子之後,大伯但凡得空,就時常往王氏那兒去。
可算是氣碎了賈氏的牙。
賈氏想著,老爺這會兒常去王氏那兒,怕是都光聽那王氏的耳旁風去了。
還有王氏那個心思不乾淨的女兒。
年關過後,她給紀妙雪挑的幾家都被老爺給駁了,誰還敢說不是因了那耳旁風的威力。
那庶女平日裡裝得低眉順眼的,其實心裡全都是暗道道。
特別是賈氏見自己閨女還老不長心,就更加生氣了。
那庶女最懂得如何拿捏棠兒了,可這閨女還總傻乎乎的入她套。
有一回沒忍住,賈氏關上門就將人訓了一頓。
紀初苓其實並不關心大房那邊明裡暗裡的這些事情,有一些還是從嶺縣回來之後,才聽自個院的下人們說起來的。
但沒想到賈氏也還是個有手段的,轉眼沒幾個日子,竟然也懷上了。
大房今年年關前後,就一連出了兩樁喜事,可把衛國公府上下都給忙壞了。
這賈氏一懷上,紀初苓即便事不關己,也多少還是被波及到了一些。
王氏懷歸懷,但她性子擺在那裡了,不是個能作妖的人。
但賈氏卻不同,那副嘴臉明擺著就不是會省心的。
自她懷上後,那一張臉連走路都是朝天的。
不管去哪身邊都跟了一堆人,可將她給金貴壞了。
偏她這般年紀懷著胎還愛出來瞎晃悠。
頂著她那副了不得的樣子,每日都要在衛國公府各個角落轉悠轉悠。
這麼一段時日下來,寧氏的臉就越來越難看了。
這還不是害她平白遭了波及麼。
近些日子來,紀初苓就沒在娘親臉上看到過好臉色,哪怕一點不算事的事,都能被娘親給抓到錯處。
一不留神就能挨上一頓訓。
她當真冤得慌。
……
謝遠琮一行不日前剛剛到達下黎郡。
這日他帶著人在郡城中巡過,查看了城內佈防,而後便招了部將與城中守官一同商議,直至深夜。
這眉頭擰了一天就沒有松過。
晚間夜深,謝遠琮事畢回去之後,也隻草草擦了遍身子,就坐於案前繼續梳理戰況。
睡覺是沒有功夫了。
就在他正仔細琢磨著城圖時,他的暗衛卻突然間冒了出來。
謝遠琮還以為有什麼要事,結果聽了暗衛稟報,再低頭看向暗衛送到他手邊的信,他眼中顯露出十分的驚訝來。
這是紀初苓給他的信?
將人揮退後,謝遠琮將信拿起看了看。
封裹得十分嚴實,封上什麼字都沒有留。
隻不過這封信鼓囊囊的,摸著很分量,看起來也特別厚實。
謝遠琮一打開。
竟有洋洋灑灑五大頁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