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你……”北蠻人指著謝玨，他的同伴屍體掛在樹梢，而他被錘死在地，“詭計多端……”

　　他的混沌視野裡，隻有謝玨冷若冰霜的眉目。

　　北蠻人死不瞑目！

　　他根本不相信文弱的謝玨，竟能輕而易舉地誅殺他們三人。
謝玨本就擅長奇門遁甲，機關算術，他以身做餌，釣了三條大魚。

　　長劍回鞘，謝玨剛要去尋方楚寧，倏然聽到箭矢穿透山風的聲音，他靈敏避開，剛回身看到兩人就見一片黃霧撲面而來。
謝玨躲避不及，聞到一股腥甜的氣息，剛屏住呼吸，黃霧飛到眼裡，眼睛刺痛，血紅，緊接著天旋地轉，眼前一片烏黑，他失去了視野。

　　有毒！

　　這種毒散在空氣中，順著山風，他根本避不開。

　　二公子素來信步閑庭的冷靜崩塌，心慌意亂，他橫劍在前，腳步聲在山林中甚是清晰。

　　謝玨步步後退，因眼盲焦躁不安。

　　“算無遺策的二公子，算過自己會死於西岩山麽？
”低沉沙啞的聲音像是從遠處傳來，有著十足的惡意。

　　這道聲音和他剛在樹上時聽得一模一樣，略有點耳熟，更像是模仿著誰的聲音。

　　“你是誰？
”謝玨冷聲問，“既要殺我，連名字都不敢報？
”

　　“二公子，去問閻王吧！
”他的刀鋒在遮天蔽日的山林中，步步緊逼，謝玨隻感覺到一股銳利殺氣迎面而來。

　　刀鋒剛逼近，隻聽一聲口哨聲尖銳響起，緊接著是方楚寧從林中跳躍而出，繩索從袖中射出，卷著謝玨的腰，他手腕翻動，繩索纏著謝玨飛過來，方楚寧一手扣住謝玨的腰，抱在懷裡。

　　謝玨身上冷冷淡淡的松香幾乎掩蓋了他身上的血氣，方楚寧側眸看到他的眼睛，眼瞳微微一縮。

　　謝玨的眼睛一片血紅，控制不住的血淚劃過欺霜賽雪的臉龐，脆弱得宛若名貴的瓷器，又有詭異的破碎感。

　　方楚寧心臟狠狠一抽，眼角發紅。

　　聽風的眼睛……

　　方楚寧暴怒，劍芒割裂山林的陰森，逼退蒙面人。

　　謝玨眼前漆黑，嗅覺更加靈敏，聞到濃重的血腥味，謝玨心口重重一跳，楚寧受傷了？

　　方楚寧宛若浴血修羅，衣襟和裙擺都沾了大片血跡，在謝玨最需要時，仍是一把最尖銳的刀。

　　從小到大，他都是謝玨的刀，指哪打哪！

　　“想殺他？
問過我了嗎？
”方楚寧沾了血的臉龐邪氣逼人，越過謝玨後，朝兩名蒙面人殺去。

　　他們傷聽風的眼睛，他要他們的命！

　　“方楚寧，你真是陰魂不散！
”冷漠的聲音裹挾恨意，蒙面人的眼睛戾氣四濺，“今天我就送你們到黃泉作伴！
”

　　“你也配！
”方楚寧話音落，長劍已到。

　　刀劍相撞，火光四射，謝玨目不能視，隻聽聞到刀劍撞擊令人膽寒的刺耳聲，極是擔心方楚寧。

　　那種濃烈的血腥氣，他傷著到哪兒？

　　兩名蒙面黑衣人在方楚寧狂怒的劍招下，漸見疲態，哪怕他被獨孤靖消耗精力，殺他們仍是易如反掌。
濃烈的殺氣逼得黑衣人狼狽至極，方楚寧在錯位時一劍刺穿黑衣人的肩胛骨。

　　長劍貫穿他的肩膀，謝玨隻聽到慘叫聲，方楚寧暴戾冷厲的眼睛凝聚著狂風暴雨般的殺氣。

　　方楚寧望著那雙近在咫尺，帶著仇恨的眼睛，“把他的眼睛還來！
”

　　黑衣人大驚，就見方楚寧的兩指戳到他的眼睛，就在千鈞一發之際，山林中倏然躍出八名黑衣人，無聲無息落在林中。
他們拔刀而起，朝方楚寧和謝玨砍來，方楚寧的長劍從黑衣人身體裡抽出，鮮血迸射。

　　他一腳把人踹開後，反身回到謝玨身旁。

　　馬蹄聲呼嘯而來，穿過荊棘，謝玨冷聲說，“不要戀戰！
”

　　方楚寧回頭看到他的戰馬踏雪烏騅狂飆而來，他吹口哨就是在召喚自己的坐騎，方楚寧抱著謝玨翻身上馬，西北方向狂奔而去。

　　幾名黑衣人在身後窮追不舍，謝玨眼睛疼得幾乎睜不開，一片血紅，呼嘯的風從他臉上狠狠刮過，謝玨隻聽到方楚寧粗重的喘聲就在耳邊，滾燙又急促。

　　“楚寧……”謝玨喊著他的名字。

　　方楚寧竟聽出幾分繾綣，他手臂橫過謝玨腰間，死死扣在懷裡，幾乎是咬著他的耳朵問，“疼嗎？
”

　　聽風，你的眼睛疼嗎？

　　疼！

　　剜心刺骨的疼，可謝玨習慣隱忍，不曾喊過一句疼，就像他兒時被羞辱時被砸破了頭，也隻是淡然地擦去血跡。

　　他仿佛天生不知何為疼痛，可血淚從他的眼睛落到鎖骨，染紅了衣襟。

　　灼熱的胸膛貼著後背，鐵一般的手臂環著他的腰肢，血氣和松香糅在疼痛裡，方楚寧控制著他的身體往後，臉頰貼著謝玨被風吹得冰冷的側臉，繾綣中透出傷痛，“我疼。
”

　　謝玨在刺痛中，模糊地聽到耳邊的聲音，似是委屈又似是暴怒，那人似是怕極了，他能感受到方楚寧的顫抖。
謝玨的手撫著方楚寧的手腕，似是要撫平他的焦躁。

　　戰馬嘶鳴，在林中闖蕩，箭矢裹挾著殺氣從背後襲來，方楚寧壓著謝玨趴在戰馬上，躲過一波箭矢。
反手揮劍，擋開第二波襲來的箭矢。

　　謝玨聽到方楚寧的悶哼聲，心口狂跳，方楚寧肩膀中了一箭，他反手拔掉箭矢，血流如注，卻毫不在乎。

　　謝玨掰開方楚寧的手，抓住韁繩旋轉用力，從坐在方楚寧懷裡，變成坐在方楚寧背後，用身體擋住從背後襲來的箭矢。

　　哪怕會死，也想保護他。

　　“聽風！
”方楚寧厲喝，謝玨趴在他的肩背上，聞到更濃烈的血氣，他伸手摸到一片濕潤。

　　那群黑衣人見謝玨竟找死地坐到方楚寧身後，眼底夾著狂熱的戰意，袖箭紛紛朝謝玨射去，謝玨卻在他們射箭的瞬間，袖中飛鏢旋轉飛出。
方楚寧反手抱著謝玨，滾落在林中，緊接著聽到後面一片慘叫聲。

　　日漸西斜，謝珣煩躁地在西北山嶺上踱步，他穿著一身勁裝，窄袖束腰，挺拔俊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