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慌什麼？喊什麼？”裡正怒斥了一聲，“還沒有到絕境的時候！明日老朽再去縣裡走一圈，順便打探打探周圍的情況。

　　再說了，去年秋後不也家裡無糧又無米嗎？别說野菜根了，能扒的樹皮都扒個精光！大家不也都捱過來了嗎？”

　　裡正指了指大家背後的大山：“如今山上還是一片青蔥，樹葉子、野菜總比冬月豐茂吧？一定能過去的！”

　　這話他說給自己，也是說給衆人聽的。

　　“裡正大叔說的不錯！咱們比其他村子行動快，已經占了先機！咱們多找些能吃的東西，總能捱過去的！”

　　“隻有不是好吃懶做、手腳勤快些，總能想到辦法的。”

　　此時，出來迎接糧車的婦人、老人還有孩童也都跑了出來。

　　“我們有手有腳，還是能去地裡刨食！今日咱們就挖了不少野菜呢！”

　　老婦人拉着孫兒的胳膊，滿眼慈愛：“我們老了，吃不了多少糧食，隻要我們少吃一口，就能讓兒孫們多撐一天！

　　多撐一天，就多一天的希望！沒準到時候老天垂憐，這災也就過去了。”

　　還有村民們建議分了糧後，大家都先把糧食收起來，靠山吃山靠水吃水，實在找不到别的吃食了，再動珍貴的糧食。

　　“這倒也是個主意！”

　　村民們紛紛點了點頭。

　　“先回村吧！”裡正吆喝了一聲，“怕是别的村還沒這麼多糧食呢，趕緊停穩妥了，給各家各戶分了。”

　　這次去買糧，是村民共同集資買來的，所以每戶的斤數一樣。

　　也就是說不論家裡人頭有多少，分到的都一樣多。

　　分完米後，林柔、霍虎還有張全就将裡正拉到了一旁，說起來組織村民守着水源地的事，當即裡正就點了頭，拍了闆兒。

　　林青山、錢桂花手捧着米袋，掂了掂分量，攏共不到十斤，也是滿臉惆怅：“早知道上次就該多囤些糧了！家裡都是半大的孩子，正是長身體的時候……”

　　林青山心裡愧疚：“也是怪我，沒想着早點盤下庫存，這米缸、面缸隻有一半了……”

　　“孩他爹，這也不能怨你，最近家裡實在是太忙了，又是忙着做火鍋底料，又是忙着給地裡的小苗掐尖、打壟、施肥的……

　　總想着忙過這段時間咱們就去多買些糧食的……”

　　錢桂花深深歎了口氣，手裡緊緊攥着米袋：“要怪就怪這該死的年景！到處都鬧饑荒，咱們已經沾了閨女的光，享了好幾個月的福了……”

　　林柔接過錢桂花手裡的米袋子，挽起她的胳膊，寬慰雙親：“爹、娘，柔兒要讓你們享一輩子的福！别忘了，作為家主，有責任讓家人們吃香喝辣！凡事，有我呢！”

　　“好閨女！有你就是爹娘最大的福氣！”林青山摸了摸林柔的頭，心裡的愧疚更深了。

　　這孩子，承受了太多不是這個年紀該承擔的事啊。

　　本想多為閨女分擔的，可到頭來，還是要讓閨女來兜底。

　　他這個老父親，真是……差勁……

　　林蓉看了看爹、又看了看娘，也一手牽一個：“那我呢？”

　　林青山、錢桂花同時看了過來，拉着她的胳膊往前悠：“你也是爹娘的福氣，還有楓兒、默兒、笑兒都是爹娘的福氣，要不有句老話常說多子多福！”

　　林柔調皮地眨了眨眼：“爹娘你們真的不要擔心，倘若，我是說倘若家裡沒了糧食，那咱們就隻能吃肉了！”

　　林楓揮動了下手裡的樹枝，趕着野**往小院走，故意拉長音調：“哎呦也沒多少，野牛、狍子、大野豬，也就百十來頭吧！”

　　“噗嗤”一聲，林笑也笑出了聲：“嬸兒，還有那滿牆的野兔呢！也沒多少，也就幾百隻吧！”

　　野兔的繁殖能力超強，一年懷好幾窩，一窩又好幾隻，真的做到了兔生不息。

　　林默、林笑每天都去給家裡的牲畜們割葉子，打豬草，把它們養的又肥又壯！

　　自下山後，林默就把林柔新獵到的獵物從霍虎的爬犁上拖了下來，一手一個扛在了肩上，再往脖子上搭一個。

　　現在他也故意在大家眼前晃悠，意思是這幾隻就夠家裡吃上好幾天了！

　　錢桂花破涕而笑：“要不說咱們享了兒女福！”

　　但轉即她又開始發愁：“要是真遭了災，山上都得被薅秃噜皮了，哪裡還有葉子喂這麼多張嘴？”

　　“娘！”林柔又開始寬慰她，“兵來将擋水來土掩，船到橋頭自然直，你跟爹就把心踏踏實實地放肚子裡！就像裡正爺爺說的，總會有辦法的！”

　　“嗯！”

　　回了小院後，林柔三下五除二就給豺、狼開了膛破了肚，掏出來的内髒給了招财喵，鮮血留給了山彪。

　　剔出精肉後，錢桂花就把整副骨架子放進鍋裡炖了。

　　原汁原味的骨湯，那才叫香！

　　兒女們好不容易聚齊了，不管明天有沒有糧，這頓團圓飯一定要讓孩子們吃飽了！

　　這邊的竈上炖肉，另一個竈頭就準備下米，錢桂花拿着瓢去米缸舀米。

　　她剛一打開米蓋，當即被吓得将木蓋脫了手，發出咣當的一聲。

　　“孩他娘，怎麼了？”

　　“你沒事吧？”

　　林青山火急火燎跑了過來，擔心地拉起媳婦的手，前前後後地都看了個遍。

　　隻見錢桂花哆嗦地用手指着米缸：“孩他爹……”

　　“耗子？孩子們都還沒得吃，它倒來偷米了？看我不打死它！”林青山立馬脫下鞋，拿着鞋底子氣勢洶洶地跑了過去。

　　當他一看，霎時眼睛瞪着铮圓：“米，米缸滿了？”

　　啪嗒一聲，鞋底子掉了地：“我明明記得隻剩一半了啊？”

　　他突然想起什麼，趕緊把面缸的蓋打開，也是被按的瓷瓷的、滿滿的！

　　他們兩人又不死心地将旁邊的袋子全都打了開，高粱米、小米、谷子、玉米面、黑面……

　　但凡是糧食的袋子，全都滿上了！

　　兩人對視了一眼，将話頭咽了下去。

　　家裡能有這麼大本事的，除了閨女還能有誰？

　　這樣的好事，可不興到處嚷嚷，一定要低調低調再低調。

　　出去的時候，他們将門上了鎖，默默往鍋裡盛了兩大瓢米。

　　第二天一大早，裡正又帶着人去縣裡的米鋪了，高低得給大家再往回買點。

　　其他人也各有各的忙！

　　一來二去小半個月就過去了。

　　但這場旱災來的特别急！

　　前段日子河裡還有不少水，沒幾日就露了河床，再過上幾日就隻有淺淺的一層了。

　　而太陽還怕日光不夠毒，肆意炙烤着大地。

　　村民們隻覺得自己是熱鍋上的螞蟻，很快就能被煎熟似的。

　　他們堅持日日都往家裡蓄水，生怕突然有一天，河裡就徹底幹了。

　　這一日，他們如往常一樣去了村子地界的河邊，可是卻看到巡視河邊井的村民們與一群不速之客扭打了起來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