成嘉嘉擔心地去掰她的手:“你聯系周司惟問一下情況,先別擔心。
”
怎麽可能,她們在說什麽,周司惟怎麽會出車禍,他明明還在美國。
殿中長明燈還在燃,九百九十九盞,就沒有一盞,是他為自己而點,保佑自己平安的嗎?
他怎麽會,這樣不為自己考慮,挨打也不還手,隻因她喊對方一聲哥哥。
紀箏捂著心口,眼淚砸在手機上,手不穩,手機從台階上滾落。
她毫不猶豫大步追下去,一隻膝蓋跪在台階上撿到手機。
撥出電話的時候,手機屏幕上倒映出她慘白的神色。
周司惟會接電話的,他從來沒有不接過她電話。
然而一聲聲空蕩的忙音卻在寂靜山谷中回蕩,無限機械與漠然。
也徹底將她整個人,打入無邊冰窖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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成嘉嘉開車來的,去仁民醫院的路上,速度開得很快,油門幾乎踩到底。
一路上,紀箏一言不發,成嘉嘉和童然也不敢跟她說話。
結果未蔔之前,誰都吊著一顆心。
紀箏給黎漾也打了電話,也是無人接聽。
從未想過有一天,他會出事。
怎麽會呢?
記憶裡,周司惟永遠從容,仿佛無所不能,在她遭遇困境時伸出手。
無論是雨中的一把傘,還是她父親的公司。
他愛惜她如至珍至寶,對自己,絲毫不在乎。
她何德何能,得到他這樣用盡全力的愛。
紀箏低頭,手腕上靜靜躺著沉香佛珠。
誰會因為怕她愛惜東西而傷到自己,所以送來五串備用。
隻有周司惟。
隻有他。
隻有他會這麽愛她。
記憶拉回七年前的夏天,他們第一次接吻後在路邊長椅,他單膝蹲在她面前,細緻地將她手上的冰激淩擦拭乾淨,一吻落在她指尖,而後認真道:“我隻喜歡你。
”
一個承諾,多年未改。
如果他出半點事,紀箏這輩子,都不能原諒自己。
他一定不能有事,她還沒用後半生,好好彌補這份愛。
他怎麽能連機會都不給她。
成嘉嘉停完車,一回頭,已經看不到紀箏的身影。
紀箏不知道自己是如何下了車,一步一步走進醫院,頭頂好像有一大片重重的黑雲壓下。
醫院哄哄鬧鬧的,有急救車停在門口,醫護人員擡著擔架,高聲喊著讓路。
擔架上的人血肉模糊,聽旁邊的人惋惜,說是醉駕出的事。
行色匆匆的急救人員跟著擔架走過,她行屍走肉般從導醫台問了樓層,跟著電梯上去。
耳邊都是哭鬧聲,紀箏走過轉角,看向走廊,腳步停下。
走廊深處,座椅上坐著一個人。
他的黑色西裝搭在一旁,白色襯衫挽上去,小臂上有一片淤青,鎖骨處扣子解開兩顆,正在看一份X光片,眉頭淺淺皺起,清貴無二得像一個惹了事的富家少爺。
黎漾站在他身邊,口型開合,在說著什麽。
毫無預兆地,周司惟忽然頓了一下,擡眸看過來,眉間褶皺瞬間撫平,起身就想走過來。
紀箏心裡的最後一道防線卻陡然崩潰,終於忍不住,捂住臉蹲下來,眼淚從指縫中洶湧地流出來。
他腳步一慌,加快。
紀箏哭得喘不過氣來,在他抓住自己袖子之前,轉身扭頭就走。
醫院人來人往,周司惟一個沒抓住,紀箏就從人群中穿過,抹著眼淚跑進樓梯間。
今天因為要爬山,她穿著簡單的衛衣長褲,看起來和學生時代別無二樣。
周司惟立刻邁開長腿去追。
樓梯間裡空空曠曠,沒什麽人,紀箏還沒下幾級台階,被人一把抓住,後背撞上男人堅硬的胸膛。
周司惟扳著肩膀把人轉向自己,紀箏卻把頭扭向一邊,不想讓他看自己哭一臉的醜樣子。
“別哭,”周司惟用指腹擦她的眼淚,聲音裡有止不住的心疼:“怎麽突然來醫院了?
”
紀箏慢慢止住眼淚,仍然抽噎著,不說話。
周司惟凝視她哭得通紅的眼眶,猜測:“新聞播出去了,還是你在別的地方看到的?
”
一說到這,紀箏眼淚又要掉,聲音裡有哭腔:“為什麽不接電話?
”
“手機摔壞了,”他輕撚她的眼角:“我沒事,放心。
”
紀箏目光落到他的手臂上:“這淤青……”
“就這一點,碰到了,做過全身檢查了,沒有其他傷的地方。
”
她手指輕輕放到上面,不敢戳:“疼嗎?
”
“不疼。
”
紀箏癟嘴,伸手抱住他,聲音哭過嗡嗡的,還帶著女孩子特有的柔軟奶音:“周司惟,你好事做太多了,老天都在保佑你。
”
周司惟輕拍她的後背:“是。
”
老天確實眷顧他。
哭過之後,紀箏忽然想起來正事:“那黎漾呢,還有司機?
”
“黎漾沒事,你看到了。
司機小腿輕度骨折,黎漾去辦理住院手續了。
傷的比較重的是另一輛車。
”周司惟耐心解釋。
紀箏吸吸鼻子:“傷筋動骨一百天,你不能扣人家工資,這是工傷。
”
周司惟笑起來,輕吻去她眼角最後一滴淚水,調侃:“我看起來像是周扒皮嗎?
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