紀箏看著那隻手,心頭反反覆複浮現出“他已經是她男朋友了”這句話。
她輕輕把手擱上去,周司惟立刻合攏,握緊,把傘搭到車頂,自己半個身子淋在雨中。
地上有積水,紀箏踩上去的時候,泛起圈圈漣漪,周司惟稍一用力,把她拉到自己身邊。
手被他完全包住,掌心輕微的粗糲覆蓋,紀箏和他側身相貼,毛衣面料和黑色衝鋒衣摩擦出細微聲響。
雨水打在傘面上,潮氣湧落,整個世界都有一種混雜著泥土香和車尾氣的濕潤。
周司惟的氣息要更清冽一點,泛一點苦,像是純度最高的冰水,乾淨到一塵不染。
紀箏輕輕聞著,有些貪戀這種香氣。
她還不太適應情侶這種關系,走過門口保安大叔旁邊的時候,下意識想把手縮回去。
沒縮成,周司惟穩穩圈著她的手,摩挲了兩下,瞥眼看過來。
紀箏對上他微微問號的神色,臉一紅,憋出一個字:“疼。
”
“?
”
她硬著頭皮說下去:“手疼。
”
周司惟腳步一頓,側頭,手裡歪著的傘半分未動,微微松開她:“戒指硌到了嗎?
”
他都這麽說了,紀箏直接順杆子爬,點了點頭。
走到路燈底下停下,周司惟撈起她的手,垂首擱到眼前查看。
她皮膚白嫩,手背上被咯出一道圓弧的紅印子來。
紀箏心虛,撤回手,自己摸了兩下:“不疼不疼,我說著玩的。
”
周司惟沒說話,換了隻手拿傘,看她:“你走右邊。
”
“換隻手。
”
天色漆黑,燈光昏暗,看不出臉紅的程度,紀箏很小聲地應了一聲“哦”,然後挪到他右邊去。
長長的一排睫毛掩蓋住大眼睛,視線裡,周司惟的右手下落,很自然的抓住了她的左手。
這一次,他沒有圈著她,而是五根修長的指,穿過指縫,合攏,和她的握起來。
肌膚緊密相觸,紀箏胸口咚咚的,仿佛擠滿了飽脹的花骨朵。
樹影在雨中婆娑,起了陣涼風,她整個人卻被從掌心處傳來的熱度包圍,完全沉溺於傘下的一方小世界。
北門離C棟並不遠,幾分鍾的路程,走到宿舍門口時,紀箏有些遺憾,想著當時該讓司機繞到東門停的。
那樣的話,起碼也能走上二三十分鍾。
她停在門前台階前,不舍地看向兩隻相握的手:“我到了。
”
“嗯。
”他應了一聲,卻沒有絲毫要離去的想法。
紀箏擡頭,撞進他漆黑的,專注的眸中。
周司惟在盯著她看,視線像夏夜,帶有熾意,寸寸描摹著她。
他外套的布料特殊,過於平滑,寬闊的肩仿佛傘面,雨水成滴旋轉下來。
紀箏這才發現傘一直是偏著的,她全身上下都乾燥,周司惟半個肩膀染上雨水。
“你怎麽不好好打。
”她慌忙忽略他的眼神,伸手去拂雨水。
還沒碰到布料,周司惟擡手擋住她,“別碰,涼。
”
“那你不冷嗎?
”紀箏埋怨,從隨身的包裡抽出紙巾,踮起腳去給他擦。
少女清甜的鼻息拂在下頜邊,羽毛一樣,輕輕癢癢。
周司惟擡手握住她的手,把人推回去:“別擦了。
”
“為什麽?
”紀箏莫名其妙。
“回去就換了,”他輕描淡寫地解釋:“沒必要擦。
”
“哦……”紀箏攥著紙巾,微微有些失落。
她抿抿唇:“那……我先回去了?
”
“等一會兒,”周司惟說,輕輕把她頭髮撥到耳後:“昨晚我喝醉了,嚇到你了吧。
”
其實確實是有一點點嚇到她了,紀箏長到這麽大,連喜歡別人這種感情都是第一次體驗,更遑論被別人抱到腿上,從額頭親到臉頰。
要不然,她也不會呆愣住,像個瓷娃娃一樣任他擺布。
紀箏猶豫了一下,誠實回答道:“有一點,不過隻有一點點。
”
周司惟輕聲歎了下氣,揉揉小姑娘的發頂,彎腰平視她:“對不起,是我不好。
”
他神色認真,好像自己犯了什麽大錯,紀箏怔愣了一下,紅著臉搖頭:“沒…沒事的其實,我隻是覺得,覺得……”
“覺得什麽?
”他耐心問。
“覺得有點……”她低聲,不好意思說。
雨絲均勻地打在地上,宿舍門口不止他們一對情侶,還有別的情侶在傘下擁吻,難舍難分。
紀箏順著地下的影子看到那些情侶們,把“有點不好意思”的最後四個字咽了下去。
好像也並沒有,周司惟昨天隻是喝醉了而已,不能算作理智下的行動。
她改口:“我是覺得有點好奇。
”
“好奇?
”周司惟摩挲著她細嫩的指骨,挑了挑眉。
紀箏收回目光,找到思緒,說出自己的疑問:“你怎麽知道我小名叫落落的?
”
這問題她憋一天了都,按理說學校應該沒有知道她的小名,周司惟是怎麽喊出來的。
周司惟眸色頓了一下,“上次聽到你哥哥這麽喊你。
”
“清川哥嗎?
運動會的時候?
”紀箏疑惑回憶。
“嗯。
”他聲音清淡。
林清川確實是偶爾會喊她,紀箏回憶了一下,點點頭:“原來是這樣。
”
站在門口說話的過程中,周司惟始終拉著她的手,不輕不重摩著指背,酥酥麻麻的觸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