紀箏洗完澡出來,習慣性摸食指的戒指,隻摸到一片空空蕩蕩。
她怔了一下,想起來在雨中看見周司惟時,她不動聲色把那戒指褪了下來,塞進包裡。
紀箏從桌子上拎起自己的包,把裡面的東西一股腦倒出來,一邊擦頭髮一邊翻找。
粉餅、紙巾、錢包……東西不多,零碎在桌子上,卻沒有小小一枚戒指的身影。
她皺皺眉,放下毛巾,把包翻過來找。
找了半天,仍然未果。
紀箏放下包,若有所思。
門外傳來敲門聲,她回過神,聽到陳姨關切的聲音:“落落,我給你煮了醒酒湯,喝一點吧,不然明天難受。
”
紀箏微微有些動容,在國外這些年,痛與孤獨的時刻都自己咬牙抗過來,一時有人關心,竟然有些不適應。
她打開門接過醒酒湯當著陳姨的面喝完,對著陳姨彎彎眉眼:“辛苦陳姨了。
”
陳姨心疼地看著她:“瞧你瘦的,晚上想吃什麽,怎麽能把自己瘦成這樣。
”
“我爸媽晚上回來吃飯嗎?
”
“紀先生和葉老師說要去見朋友,不回來。
小辰在家吃飯。
”
“那您隨便做吧。
”紀箏露出白白的牙:“我都能吃。
”
陳姨又拉著她的手絮絮叨叨說了幾句,才下樓去做晚飯。
紀箏關上門,撈出吹風機吹頭髮,在雨聲嘀嗒的安靜中,紀箏驀地靈光一現,回想起在下車前,她掏錢包拿錢,如果戒指丟了,可能是掉在車上了。
仿佛是在驗證她這個想法一樣,紀箏關掉吹風機的同時,放在桌上的手機同時響起來,顯示是一串南城本地的陌生號碼。
她心一顫,遲疑兩秒,才接起來。
“請問是紀小姐嗎?
”對面並不是周司惟的聲音,而是一道頗為熟悉的悅耳女聲。
“是我,”紀箏眸光閃爍了一下:“您是……黎小姐?
”
“您記得我?
”黎漾微微有些詫異,隨即笑起來:“紀小姐,請問您有丟東西嗎?
”
紀箏沉默半秒:“您撿到我的戒指了嗎?
”
“沒錯,紀小姐,您的戒指掉在車上了。
”黎漾說:“需要給您送回去嗎?
”
紀箏摸了摸食指,空蕩蕩的有些不習慣,食指處還有細細的印痕。
屋內安安靜靜,她看了眼窗外的天色,樹葉在大雨中殘落,四季更疊,明年開春又會長出新的枝丫來。
去故納新,這世上,原本就沒有什麽東西就長久的,固執地想要留住落葉,最終還是會零落成泥。
或許是她安靜的時間太長,那頭黎漾疑惑出聲:“紀小姐,您還在嗎?
”
“抱歉,”紀箏回神,淺淺呼出一口氣,輕聲說:“不用了,扔了吧。
”
“扔了?
”
“嗯,”她垂下的睫毛幾不可察地顫了一下:“我不要了。
”
-
掛掉電話,黎漾有些忐忑不安。
風行科技的24層安靜無比,除卻外面總經辦眾人敲擊鍵盤和翻閱資料的聲音外落針可聞。
黎漾高跟鞋踩在泛著冷光光滑可鑒的地面上,輕輕推門進去。
“周總,”黎漾站在不遠不近的地方,對著坐在窗邊的男人說:“打過電話了。
紀小姐說不需要送過去。
”
周司惟冷冷清清地看過來。
黎漾盡量穩聲說:“她說,她不要了,扔掉吧。
”
弧形巨大的落地玻璃倒映出外面雨夜中的燈色,風行科技的總樓是整個南城室內層高最高的建築,穹頂燈光冷涼,照在他身上,更顯得沒有人情味。
唯一有些溫度的,是角落裡燃著的一縷沉香,絲絲淡淡。
周司惟摩挲著手裡的戒指,年頭過久已稍稍褪色,內圈原本的刻紋也被磨得看不出殘留痕跡。
看起來戴了很久的東西,竟也能說不要就不要了。
一陣腳步聲傳來打破安靜,門外起彼伏響起總經辦秘書喊“路總”的聲音,周司惟擡眸,外頭路子霖一邊解西裝扣子一邊走進來。
“周哥你可以啊,把我拎回來去應酬,自己跑去參加陳之安婚禮,有啥可看的,新娘子漂亮嗎?
”
一直屏息的黎漾終於松了口氣,稍微動了動胳膊:“路總。
”
“黎漾啊,”路子霖大喇喇坐到沙發上,把西裝外套丟下來:“快跟我說說婚禮有啥好玩的,把你們周總勾過去了。
”
黎漾乾笑兩聲,心說再借她仨膽她也不敢說。
路子霖也沒指望她說,自顧自給自己倒了水,聞兩下皺皺眉:“周哥,不是我說你,年紀輕輕跟要出家似的,這破香有什麽好點的,弄得水也一股子爛木頭味。
”
“黎漾,”路少爺嫌棄地丟了茶杯:“麻煩你從外頭給我倒杯水,渴死我了。
”
黎漾巴不得趕緊離開,從善如流:“好的路總,您稍等。
”
路子霖見周司惟始終盯著手裡的東西不出聲,好奇道:“你看什麽呢?
”
周司惟把戒指合進掌心,淡淡擡眸:“沒什麽,你怎麽這時候過來了。
”
“還說呢,”路子霖吐槽:“你非要我去談,長盛那幫老東西拐彎抹角得十句話抓不到重點,一下午光喝酒了,喝得我頭疼。
你說你去參加那婚禮幹什麽,禮到不就行了,難道還真有什麽人勾著你去啊?
”
周司惟半掀眼皮:“談不下去就不談,誰讓你陪酒了。
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