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609章 月食儀式

　　二月二十八日，新月升空。

　　夏洛克在艾華斯的房間角落，安靜閱讀着密續書。
而艾華斯則在準備着這獨一無二的晉升儀式。

　　之所以是他來守護艾華斯的晉升儀式，是因爲莉莉的分離已經到了最關鍵的時刻。

　　滿月将随月相變遷，凋謝枯萎。
正如同花朵變爲果實，用自己的存在孕育着新的生命。
而那果實便是新月……無光之卵。

　　它終将食光而長，随着日出日落、再度變爲下一個滿月。

　　《卵月密續》所講述的正是月相變遷與自我分裂、自我孕育的技藝。

　　正因如此，“新自我”的誕生必須要在新月之夜完成。

　　此刻莉莉一個人待在二樓，準備進行自我分裂。

　　那麽能幫艾華斯看守晉升儀式的，也就隻有夏洛克了。

　　“沒問題嗎？
”

　　夏洛克目不轉睛的盯着密續書，突然開口問道：“需要我幫忙嗎？
”

　　“剛剛就已經弄完了。
”

　　艾華斯歎了口氣：“你不如早問。
”

　　“我早問的話就真要幫忙了，我的朋友。
”

　　夏洛克嘴角微微上揚，如此回應道：“不如讓我養精蓄銳，好好保護你完成儀式。
”

　　“我也知道你不會來幫忙，所以最開始也幹脆就沒問你……”

　　艾華斯撇了撇嘴：“總之，看好我的軀體。
不要讓任何人靠近它。
”

　　“放心吧。
”

　　夏洛克低頭看着書，同時随口說着：“除非我死，否則不會有人能傷害你。
”

　　看起來就如同糊弄人一樣的随意。
但既然這話是從夏洛克·赫爾墨斯口中說出的，那它倒或許是可信的。

　　艾華斯輕哼一聲，便開啓了儀式。

　　——與過去的晉升儀式都不同。

　　艾華斯沒有準備九種不同的象征物，而是隻準備了三種。

　　白色的鴿子。
深藍色的魚。
綠色的蛇。

　　分别象征着天空，海洋與大地，共同點則在于它們皆爲生鱗育羽之物。

　　他将這些材料分别置入一個圓環之中，将三個圓環連成等邊三角形。
他又準備了生命藥劑、毒藥、麻醉藥各一瓶，放到三個稍小的圓環之中，将它們三個連成更小一些的等邊三角形。
将這兩個三角形交疊成不那麽規則的六芒星。

　　艾華斯這次使用了特殊的儀式祭禮——禁食。

　　儀式師認爲，在刨除疾病與痛苦的折磨因素的情況下，人的身體越是虛弱、靈魂就越是強韌。
因此人在五十歲左右的時候，他的靈魂就是最強韌的，這也是儀式師與法師這些施法者最強的年齡。

　　如果再晚一些的話，人就會開始生病。
而大量的慢性病所帶來的痛苦與憂慮會漸漸磨損靈魂的光澤。
之後人會快速衰老，就是因爲靈魂變弱反饋到了肉身之上……與此同時，大腦的嚴重磨損也會反過來作用于靈魂。

　　因此，在舉行一些嚴肅的、具有危險的儀式時，儀式師通常會提前一段時間開始禁食。
以此确保自己的身體足夠虛弱，從而讓靈魂在儀式中能保持一個更穩定的狀态。

　　艾華斯已經禁食了五天，禁止睡眠了一天，又禁水了一天半。
對于普通人來說，這已經是必須躺在床上的虛弱程度了。
但艾華斯卻仍然能一個人處理儀式……最多也就是起身的時候會感覺到眼前有些發黑。

　　此刻，艾華斯确切的感受到了身體陷入到了一種虛弱的狀态。
一種“冰冷的灼熱”從他的皮膚之下燃起，就像是發高燒了一般。
比起低燒時的痛苦，高燒時反而會有一種如同置身于海洋之中的靜谧感。
艾華斯的思維卻變得更加冰冷而理性，就仿佛是從更高的角度在操控着這具軀體一般。

　　這也是艾華斯第一次像是個儀式師一樣，按照禁忌與規則一步一步展開儀式。

　　第一部分的儀式陣畫完之後，他開始用海水來寫第二層。
之後是用蛇的膽汁寫下第三層，再用鳥的血寫最上面一層。

　　全部寫完之後，艾華斯站在了儀式陣的最中間。

　　“我拜請鱗羽之主，聖數爲六之神。

　　“着鱗飾羽之神，千衣萬貌之神——”

　　艾華斯舉起雙手，高聲詠唱：“我贊頌飛鳥與魚，及地上百爪千鱗的爬行者們！

　　“我贊頌那藥、毒、與不辨藥毒之物！

　　“我贊頌三次，禮拜三次。
我用蛇的膽汁浸眼，鳥的血塗遍全身。
我以海水沐浴！

　　“在無光的林地之間，我必将生翼而長鱗——”

　　随着艾華斯的詠唱，他胸口之處的寶石驟然亮起了翠綠色的光輝。

　　伴随着他的詠唱，那緊閉着門窗的房間中突然刮起了風、而所有的光芒都被吹滅。
在漆黑的空間之中，唯有一顆翠綠色的星星冉冉升起，散發着十字形的銳利光芒。

　　“八者不在——”

　　艾華斯的聲音在愈發狂暴的風暴之中變得模糊不清：“唯我獨行——”

　　撲面而來的風暴讓夏洛克忍不住閉上了眼睛，伸出手來擋在眼前。
因爲在室内，他也沒有戴上帽子、而此刻他的頭發正被不斷吹拂着，扯出不同的形狀。

　　迎着風的時候，呼吸很難攫取到氧氣。
夏洛克大口大口喘着氣，感受到愈發強烈的窒息感。
房間中亂七八糟的東西顫動、傾倒、亂成一團，但它們卻都沒有接近艾華斯身下的儀式法陣。
當它們靠近的時候，就會被一陣風暴直接彈飛出去。

　　——下一瞬，夏洛克突然感受到一陣心驚膽戰。

　　好像有什麽視線從自己身上一掃而過。

　　他體會過這種感覺。

　　上次還是在鷹岬村時，艾華斯在他面前展開了“儀式：奧丁之試煉”。
當那道雷霆劈落的瞬間，夏洛克就感受到了一瞬間這種恐懼感。
身體會止不住的觳觫，四肢無力顫抖。

　　“目光”是有力量的，如同一些格外敏銳的人甚至能清晰的察覺到自己背後的視線。

　　而當柱神投來了視線之時，祂們的這種注視本身就如同一次影響心智的法術。

　　——當夏洛克從那種頭皮發麻的感覺之中漸漸緩過來時，他看到艾華斯整個人還站在儀式場的正中間、陷入了一種沉默的僵直狀态。

　　艾華斯之前準備好的、推到儀式場旁邊的輪椅根本沒有用上。
在剛剛的風暴掀起之時，那輪椅就自己跑到了很遠之外的地方。

　　但他倒也沒有直接昏迷在地上。

　　而是被一種無形的力量，直接固定在了半空中。

　　他低垂着頭，雙腳離地。
膝蓋微微彎曲，雙手攬着自己的腹部。
除卻無法徹底蜷縮起來之外，簡直就像是嬰兒一樣。

　　“……艾華斯這真的需要我來保護嗎？
”

　　夏洛克喃喃道。

　　他還是第一次見動靜這麽大的晉升儀式——甚至連柱神都親自找了過來。

　　算了，先收拾東西吧。

　　他搖了搖頭，起身合上《愚頌密續》，将地上散落一地、如同進了賊一樣的滿屋雜物耐心收拾起來。

　　而另外一邊，莉莉擡頭看着無光之月：“時間已至……”

　　她的眼中閃耀着绯紅色的光華，而手邊則是一杯紅酒——裏面有一滴艾華斯的血。

　　她仰起頭來，将杯中之酒一飲而盡。

　　(本章完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