雖然城外在剿匪,但是保定府內其實並沒有受到太大的影響,上膳堂也隻歇業了兩日就重新開始忙碌了。
沈瑩來了之後,夏月初還要開始給她打基礎,一時間忙得倒也有點顧不上多想,隻有晚上自己一個人躺在炕上的時候,才會忍不住惦念薛壯的安危。
但是即便擔心也什麼都做不了,她也隻能在心裡安慰自己,沒消息就是好消息。
畢竟這次的戰場就在保定城外,若是真有什麼不好的消息,用不到兩個時辰就可以送信回來了。
其實此時薛壯也是歸心似箭,但仗雖然打完了,但是後續的收尾工作還有許多。
光是等山洞中的煙霧散去就用了兩天時間,搜索過山洞之後,果不其然找到了山匪這些年搜刮到的東西。
隻不過這裡的東西並不算多,大部分還是都讓周逸秋拿去變賣換成銀兩了。
薛壯趁著清點造冊的時候,將長公主的一枚玉佩悄悄藏在了箱子裡。
這下也算是坐實了山匪劫殺長公主夫婦的罪名。
雖說山匪如今已經都被圍剿,罪名也早就安在了他們頭上,朝廷中根本不會有人懷疑這件事,但是把事兒做圓滿些總歸沒有壞處。
帶兵將山洞裡的東西都搬回了大本營交給項元傑,彙報完此次剿匪的過程之後,薛壯見天色尚早,應該能趕得及關城門之前進城,便道:「項將軍,後續的事情我也不好再繼續參與,不如就此告辭,以後若是有機會,希望可以繼續聽憑項將軍差遣。
」
此時軍帳中沒有外人,項元傑也用不著壓抑自己的情緒,看向薛壯的雙眸中情緒飽滿又複雜,有愧疚有疼惜,最多的還是欣慰和驕傲。
項元傑擡手搭在薛壯肩上,用力握了一下,即便努力剋製了,但聲音中還是帶出了幾分哽咽道:「好,果然是虎父無犬子。
項叔如今雖然年紀大了些,但身子骨還硬朗,應該還能在軍中再幹上幾年,項叔等著給你做副手那一天!
」
「項叔——」
二人重逢之後,薛壯就沒有喊過這個小時候天天掛在嘴邊的稱呼,如今突然聽到項元傑如此自稱,壓抑了許久的感情也忍不住傾瀉而出。
兩個寧可流血也不流淚的漢子,站在軍帳中彼此對視,都忍不住紅了眼圈。
「回去吧,家裡肯定也要擔心你了。
」項元傑率先收拾好了情緒,又用力拍拍薛壯的肩膀道,「你放心,這次剿匪能夠這麼快就結束戰鬥,都是你的功勞,回京之後我一定向皇上為你請功……」
項元傑說到這兒才想起來,薛壯此時都還沒恢復身份,這次來軍中帶兵,都也隻是含糊地被稱為薛小將軍,連個正兒八經的職位都還沒有呢!
「皇上那邊是什麼意思?
薛家何時平反?
你什麼時候能恢復身份?
」項元傑對京中的情況還是有些了解的,「薛家的宅子如今一直還空關著,聽說當年的事情結束之後,先帝似乎也是有所悔意,但是大錯已經鑄成……
無論如何,那宅子一直都還在,沒有被朝廷收回去,後來有幾個忠僕悄悄跑回去打理一二,朝廷知道了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。
後來今上登基之後,便做主給那些人過了明路,讓他們暫時打理薛府,你若是能回去,隻要稍作收拾就可以直接住人了。
」
薛壯壓根兒都沒想到過家裡宅子的事兒,按照慣例,都已經被滿門抄斬了,誰成想還會有宅子留下來了?
雖說早已經物是人非,但是那座宅子是他從小長大的地方,突然間聽說居然還在,心裡也忍不住湧起一股熱流。
「家裡案子要平反,我的身份也需要恢復,不過還是得一步一步來。
」
「今上雖然還太過年輕稚嫩,但是看得出是有勵精圖治之心的,加之有陳瑜白大人輔佐,隻要不走偏,想必是有希望成為一代明君的。
你還年輕,若是一輩子隱姓埋名地過下去,雖然安全,卻也可惜了你一身的本領,回到朝廷做出一番事業,才不負薛家的威名。
」
薛壯湊近些低聲卻堅定地說:「項叔,你放心,我已經在皇上的默許之下找回了母親和崇兒。
家裡的仇我是一定要報的,但是必須要報得光明正大。
我不僅要讓薛家洗清冤屈,還要讓母親和崇兒可以重新站在陽光底下,驕傲地說自己是薛家人。
」
「原來夫人和小少爺還活著,這真是太好了!
」項元傑雖然如今自己已經是領軍的大將,但是提起薛家人,還是忍不住用上了原來的尊稱,激動得聲音都顫抖了。
「雖然我辭官回鄉,但是京中當年將軍的部下眾多,有什麼用得上我們的就隻管說。
」
「多謝項叔。
」
陳瑜白之前在信中都跟薛壯說了,自打薛家出事之後,項元傑就心灰意冷地辭官回鄉去了。
今上登基之後,陳瑜白也曾幾次三番地修書,希望項元傑能夠回朝復職。
但是項元傑心灰意冷,每次都拒絕得十分乾脆。
直到薛壯跟陳瑜白取得聯繫之後,陳瑜白將這件事告知項元傑,他這才同意回來繼續帶兵。
可以說,項元傑完全是為了薛壯才回來的。
但是這些事兒,項元傑既然不說,薛壯就也不提,反正他都擱在心裡了。
「行了,時候不早了,你不是著急要走麽?
」項元傑道,「是不是魏國濤那邊有什麼事找你?
」
薛壯這才發現,項元傑還不清楚自己現在的情況,忍不住道:「項叔,我已經成親了,如今我家娘子就在保定府,上膳堂就是她張羅起來替我做掩護的。
」
上膳堂的名號項元傑還是聽說過的,隻不過他是個行軍打仗的粗人,對吃什麼並不怎麼太上心,所以也沒過多的了解。
聽說薛壯居然成親了,項元傑心裡冒出來的第一個想法就是,還沒恢復身份就成親了,對方怎麼能配得上他。
但是當他看清楚薛壯臉上的表情之後,這種想法頓時就煙消雲散了。
薛壯此時臉上的神色,就跟他小時候賴在薛將軍的軍帳中、兩眼閃閃發光地看著沙盤時候一模一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