風雷怒吼，天火塗塗。
兩道身影飛越千山萬水，所過之處，凡有短暫交鋒，必是山河淪陷，草木成灰。
兩人轉戰千裡，皇甫嵩被殺得遍體鱗傷，饒是畢方妖體如何強悍，沒有那一滴真凰之血，他也早已身死道消。
關山，關山！
皇甫嵩拼命逃竄，心知隻要到了關山，他便還有一線生機。
關山陷落，迷失在其中的大能，每一個都是屬于那個時代的天驕。
量白澤再怎麼逆天，隻要到了關山，他分身乏術，焉能對他再有威脅？
這一日，兩道流光縱穿北地。
無數目光向天上看去，如視神迹。
皇甫嵩為拖延時間，隻要經過人族界域，不論是城池還是村鎮，盡是以雙翼震落畢方真火，那些墜落人間的熾炎形成一片流星火雨，逼得白澤不得不出手救火。
拉扯之間，星移鬥轉，兩人都已到了極限。
而關山已近在眼前！
那巍峨大山橫亘在天地之間，籠罩不祥血光。兩人甫一靠近關山地界，便驚動了坐鎮在關山外圍的各方大能。
“何人膽敢在此造次？”
人族大能相繼登天而起。
“擋我者死！”
皇甫嵩眼見那一線生機近在眼前，不顧一切，化作人形，直接将手中長槍擲出，想要沖出一條道路。
各方豪傑見此情景，便要直接動手，将兩人攔下。
當此時，白澤魂海當中，仙音猛然奏響。
天象，魂海仙殿歸位！
“皇甫嵩！”
白澤大吼一聲，菩提子鎮壓這副早已突破極限的軀體，魂海仙殿迸發燦爛光輝。
一粒心神遠遊而去，瞬間追上天妖聖子！
仙殿殺伐仙音突然在皇甫嵩耳邊響起，震得他放聲嘶吼起來，隻覺魂海仿佛是要直接炸開一般。
“不……這不可能！”
皇甫嵩頭痛欲裂，“你怎會還有如此魂力！？”
白澤已飛身而至。
“給我死！”
那劍客一劍釘穿天妖聖子的胸膛，本命飛劍山鬼直接攪碎皇甫嵩的心髒！
坐鎮關山的各方豪傑已經出手。
誅殺皇甫嵩，白澤已經力竭。
這副軀體再難應對那一衆大能的圍殺。
“此間因果已了，所有東西，盡數收回吧。”
白澤坦然赴死，身心俱疲，喃喃說道。
衆妙之門開啟一線。
當此時，關山轟然一震，變故陡生！
隻見萦繞此方地界的血光猛然間暴動起來，旋即一隻血色大手突然自那迷霧深處探出，直上九天。
“砰，砰，砰！”
血色大手徑直抓向白澤，數位擋住那血色大手去路的大能，在那血色大手面前，直接炸碎成漫天血霧，頃刻之間身死道消！
“！？”
關山外界，目睹這驚悚一幕的衆多修士盡皆膽寒，那些僥幸活命的各方豪傑登時被吓得渾身汗毛倒立，紛紛躲避那血色大手，生怕被那血色大手崩碎成血霧。
“無量天尊，那是什麼！？”
“好生恐怖的血手！”
“關山裡面，有東西要出來了，快走！”
關山界外，各方勢力登時亂作一團。
那隻血色大手一把抓住白澤，直接将他拽入關山迷霧當中，眨眼間消弭無蹤！
……
白澤從噩夢中醒來，隻覺渾身劇痛無比。
一旁有人還在扇他的臉，壓低聲音說道：“喂，醒醒，醒醒。萬業，還活着呢吧？”
白澤猛地睜開雙眼，将那鬼鬼祟祟蹲在一旁扇他臉的身影吓了一跳，險些沒直接蹦起來。
求生的本能沒讓他敢叫出一聲來，隻回頭畏懼地看了一眼那煙波浩渺的雷澤湖。
白澤掙紮着坐了起來，隻覺天旋地轉，兩眼一黑，險些又昏死過去。
身旁那人緊忙扶了他一把。
白澤目光一瞥，看向那古怪的男人，眉頭一擰，澀聲道：“你是誰？”
他記得“衆妙之門”開啟的瞬間，一隻血色大手突然将他抓住，然後他便失去了意識。
莫非，他被抓進了關山？
白澤内心駭然，匆匆環顧四周，隻見皓月朗照，兩人正處于一片巨大的湖泊邊緣，身後是連綿群山，腳下是光滑的鵝卵石。
稍微一動，便有“嘩啦”之聲響起。
“噓。”身旁的古怪男人吓都要吓死了，壓低聲音說道：“萬業，我可是豁出命來救你，你不要害我啊。”
萬業？
白澤隻覺莫名其妙。
這裡怎麼看都不像是關山。
那血色大手把他抓哪來了？
幻境？
身旁的古怪男人看他愣神，小心翼翼地問道：“你……不會是被揍傻了吧？我早就說過雷澤湖裡面的那位大人物不好惹，你非說你和那位大人物有交情。這下倒好，允諾我的造化沒到手，我還得把你扛出去。”
白澤下意識看向那煙波浩渺的湖泊。
“算我倒黴。”那古怪男人扛起白澤，蹑手蹑腳地離開湖岸，生怕弄出點大動靜，驚動了湖裡的那位。
直到遠離雷澤湖，那古怪男人才挺起腰闆，說道：“我還是老老實實當我的水伯。這回算你命大，沒被打死。說真的，我覺得以你的實力，即便拿到了‘神靈戰場’的入場令牌，也是白瞎。”
神靈戰場。
自稱“水伯”的古怪男人将白澤放下，說道：“雖然你也自稱是‘天尊’，可天尊之間也有差距嘛。有的真是天尊。”
說着，水伯指了指天上。
“有的，跟‘地尊’沒區别，說是假天尊也不為過。”
說着，水伯又看了看白澤。
白澤隻覺一個頭兩個大。
這他娘的怎麼回事？
水伯轉身便要離開，搖頭歎氣，自認倒黴。
他原本以為這萬業天尊真有幾分能耐，若是雷澤湖裡面的那位大人物一高興，沒準還能替他說句話，讓那些個“代天巡狩”的神仙敕封他當個河神。
現在倒好，好話估計是說不上了，倒黴了還要被那位大人物怪罪他私自帶路。
“等等。”白澤忽然叫住他，說道：“水伯，我這裡好像真的出問題了，一會兒清醒，一會兒糊塗。”
白澤指了指腦袋，斟酌道：“請問水伯，我是從哪來的？”
“那我先帶你回湯水吧。”水伯認命般說道，“萬業天尊，你也不必這般客氣。叫我‘湯’就好了。”
水伯将白澤帶回湯水。
湯水乃是雷澤湖的一條支流。
一路月華籠罩，照地似霰。白澤與水伯緊一句慢一句地聊着，很快便清楚了事情的來龍去脈。
原來這萬業天尊遊至湯水，自稱是與雷澤湖那位大人物有交情，請水伯給他帶路，去見那位大人物一面，以期拿到“神靈戰場”的入場令牌。
萬業天尊允諾水伯，事成之後，他可以托那位大人物為水伯謀取河神之位。
結果顯而易見，事情辦砸了。
萬業天尊被揍成了傻瓜。
“話說，雷澤湖的那位大人物，是誰啊？”白澤忽然問道。
“你連這個都忘了？”水伯無奈道，“雷部司印天尊啊。人家可是正兒八經的天尊，即便‘絕地天通’之後，那也是道教神仙譜系裡地位崇高的存在，人教聖賢親自敕封的尊号呢。”
白澤隻覺恐怖。
無量天尊。
那隻血手究竟把他拽哪來了？！
“萬業，不是我笑話你。”水伯說道，“絕地天通之後，人間又走向了末法時代。除非在此之前得道，否則止境便在‘飛升境’。都絕地天通了，哪還有什麼飛升台？你也真是，非得打腫臉充胖子。這下好了，天人境都給捶沒了，現在還不如我。”
白澤目眩神迷。
“我水伯湯雖然道小，可好歹也是湯水小神。合道湯水，湯水不涸我不死。”水伯絮絮叨叨，“你這倒好，直接讓捶得連‘合道’都垮了。”
白澤倒吸一口涼氣，說道：“七境合道，八境天人，九境飛升？”
水伯詫異道：“不然呢？你連這個都忘了？”
無量踏馬的天尊！
這他娘給我幹哪來了？
荒古時代嗎？
即便是輪回天尊也不能這般離譜吧？
逆流光陰長河？！
白澤隻覺匪夷所思。
這個時代，顯而易見，所謂“神道”和“仙道”還未落幕。
絕地天通造就末法時代，可天下修士的止境，卻不是後世的“七境封天”，而是九境飛升！
飛升飛升，這可不就是後世所說的“白日飛升”？
白澤萬萬沒有料到，所謂的“關山陷落”，竟是光陰長河在此地逆流，将那些進山之人卷進了遠古時代。
“水伯，也就是說，絕地天通之前，雷澤湖那位，是天上來的？”白澤問道。
“對啊。”水伯說道，“所以我才說，你雖然也号稱是天尊，可和那位大人物比起來，你隻能算是地尊。”
“那絕地天通是怎麼回事？”白澤追問道。
“你不會是真的傻了吧？”水伯詫異道，“這世上除了聖人，還有誰能絕地天通？傳說第一次絕地天通也是聖人幹的。”
聖人。
白澤心神恍惚。
水伯所說的聖人，絕不可能是後世的六境聖人。隻能是“古之聖人”。
如此說來，風凰所說的“聖路重啟”，“征戰聖路”，竟然不是空穴來風？
白澤深吸一口氣，說道：“三教祖師呢？”
“你瘋了？”水伯大驚失色，“自劍祖開天，兵家、法家老祖皆戰死之後，他們已經是這個時代最頂峰的存在了！随便胡言亂語，萬一被他們覺察到什麼，我還活不活了？”
白澤深吸一口氣，平複内心的震撼。
如此說來，《九州志》所記載的“五千年前三教開源”一事，果真的假的！
可為什麼呢？
這般大費周章，篡改曆史，是為了遮蔽什麼？
還有，如此大的因果，誰能承受得起？
絕地天通。
斬斷人間與仙域的通道，古之聖人為何要這樣做？
那“神靈戰場”又是什麼？
神道和仙道在後世已經成為傳說，缥缈無蹤。北海那兩位“山神”更是凄慘。
時代變遷，光陰流轉，後世已成人教的天下。
這遙遠的過去，究竟發生了什麼？
白澤再想與水伯打探消息，那老好人卻堅決不再多說一句話，隻告訴白澤，待他傷勢好轉，自然會想起一切。
朗月映照山川，湯水已出現在眼前。
脈脈流水不知流往何處。
水伯将白澤帶到水邊的一處茅草屋，便入水而去，囑咐白澤傷勢好轉之後趕緊離開，萬不可再去雷澤湖。
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