十五
久微聞言拍拍惜雲的手,淡淡的一笑,不再說什麼。
車忽然停住了,門外內侍的聲音響起:“啟稟王,豐國迎接王的使者已至。
”
“竟是這麼快就到了嗎?
”惜雲似是一怔,然後站起身來,走至車門前忽又停住,眸光有些微怔的盯住那門簾,片刻後無聲的一嘆,“真的到了!
”
車外的內侍打開車門,挽起珠簾,四名宮女夾帶著那清幽的蘭香走入,躬身齊道:“恭請王下車!
”
兩名宮女挽起珠簾,兩名挽扶著惜雲,輕移蓮步,踏向車外,那清冷的蘭香便撲面而來,擡眸的那一剎那,竟是全身一震!
車前是通往豐都城內的大道,而道兩旁竟擺滿了一盆一盆白色的蘭花,而在道中間鋪著如朝霞般明豔的錦毯,錦毯上撒滿了雪似的蘭花瓣,望之有如雪淹紅梅,又似紅梅裹雪,既清且豔,既麗又雅……極目望去,那花、那道竟如長河一般長長望不到邊際,朝陽為這花河鍍上一層薄薄的金光,淡淡的抹上一層豔妝,絢麗的光芒中,幾如置身通往天庭的花道!
“好特別的歡迎儀式!
”
久微的聲音如夢外飛來,輕輕叩響那夢樣的門,回神的那一剎那,竟是自己也辨不清此刻心頭的感覺,那是驚?
是疑?
是喜?
還是悲?
“夕兒,你們或可開始另一段路程,”久微看著那夢幻似的花道,這一刻也不由衷心嘆息,“這不是無心便能做來的!
”
回首看一眼久微,微微綻顏一笑,那一笑卻是毫無重量的,輕忽得如風中的蘭香,而那眸中卻有一絲十分沉重的東西,讓那笑忽添了一絲極其無奈的輕愁。
“恭迎風王!
”
車下黑壓壓的跪倒一大片的人,那高昂的呼聲似能震飛這美得不真實的花道。
“穿雲恭請風王!
”一名銀色錦衣的男子獨跪於眾人之前。
扶待兒,移蓮步,踏玉梯……腳下是綿綿的紅毯,足尖是那潔白的蘭花瓣,移眸是那黑壓壓的人群,擡首是碧空浮雲,那清香如煙似霧一般纏繞周身……這便是他的誠意嗎?
“平身!
”清亮的聲音和著風送得遠遠的。
“謝風王!
”
“請風王上轎!
”銀衣男子躬身上前。
惜雲轉首看一眼銀衣男子,微微一笑道:“多謝穿雲將軍。
”
任穿雲擡首,雙眸晶亮,“風王還記得穿雲?
”
“當然。
”惜雲頷道,擡步走向那一乘準備好的王轎,心頭又是一嘆。
那轎以藍水晶為柱,以紅珊瑚為欄,頂以玉飾,卻一半為墨玉,一半為雪玉,各為半月形,交合又為一個圓月,其上再鋪滿墨蘭、雪蘭,黑白相間,若雪中落了一地的墨玉蝴蝶,風過時,猶自扇著香翅,丹紅的輕紗從四壁垂下,隱約可見轎中那若展翅鳳凰的玉椅。
見惜雲怔怔的望著,那眸光似落在轎上,又似穿透了轎,那臉上的神色竟無法辨清是歡喜還是平靜,良久後,才見她微微張唇,似想說什麼,最後卻又是無聲的閉上,可那一刻,任穿雲卻彷彿聽見她心底一聲深深的、長長的嘆息。
“穿雲曾說過,當風王駕臨豐國時,我家公子必以十裡錦鋪相迎!
”任穿雲忽以隻有兩人才能聽到的聲音道出昔日兩人在白國初會之言,目光一眨也不眨的盯緊惜雲,似想從那窺得一絲信息,等了半晌,卻微微有些失望。
隻見惜雲臉上展開一個淡淡的、十分優雅矜持的淺笑,眸光落向那長長的花道:“十裡錦鋪,十裡花道……你家公子實是太客氣了。
”聲音竟是那樣的平緩無波,又那樣的其意難測。
移步,早有宮人挽起那霞光似的絲幔,坐入那白玉鳳椅,雙手落下,掌心是展開的鳳翅,微垂雙眸,那長長的唱呼聲響起:“風王起駕!
”
轎穩穩的擡起,不快不慢的往豐都而去,沿途是山呼相迎的豐國百姓,那豔如火、潔如雪的花道,及那似已融進骨的幽香……那雪與火冷冷熱熱的交纏,那手心便一忽兒冷一忽兒熱,那一絲幽香任你如何吐納,它卻總是繞在鼻尖,纏在心肺!
彷彿已過了一世,又彷彿隻是眨眼之間,模糊中似有什麼已近,睜開眸,透過那薄薄的輕紗,清晰可見,前方高高的城門之下立著一人,高冠王服,長身玉面,臨風靜然,那樣的高貴而……遙遠!
轎停了,微擡手,掌心竟是那樣的熱而微濕,深吸一口氣,然後輕輕吐出,握拳,擡首,踏步,丹紗在身後飄飄落下,似帶起一絲涼風,背脊竟是一冷。
“臣等恭迎風王!
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