江凡也陡然察覺到異常。

　　不等他明白過來，一縷飄渺而浩蕩的嗓音，覆蓋整個戰場。

　　“戰場上，巨人之外者，皆來文海書院。”

　　話音一落。

　　江凡、真言尊者、白虎以及遠處的中土和異界強者們，全都被一股空間之力包裹住。

　　随後嗖的一下，原地消失，成功自遠古巨人潮中擺脫出來。

　　江凡隻覺得一陣天旋地轉。

　　當雙腳着地時，已經置身于一片竹林掩映的書院中。

　　赫然是被賢者級的陣法保護住的文海書院。

　　院中，不論是天人一衰們，還是幾位大尊，毫無例外的被傳送過來。

　　“星淵，你怎麼不早些出手？”

　　“如此多的浩然之氣，如果早點許願，我們之前的大戰就不會那麼艱難。”

　　紅魔大尊捂着斷臂，忍不住責問。

　　不止是他，幾位大尊也皺眉望向院中負手而立的藍袍中年。

　　作為混元州本場的大尊，全場他都沒有現身，實在說不過去。

　　星淵大尊轉過身來，神色肅然的望向他們。

　　目光粗略掃過他們時，才勉強擠出一絲笑意，松口氣道：

　　“傷亡遠低于預料，中土之幸。”

　　“問你話呢！”紅魔大尊不悅道。

　　星淵大尊這才望向紅魔大尊。

　　拱手道：“紅魔前輩，自千年前中土大敗開始，混元州就在為今日做準備了。”

　　他擡起腳往地面一跺。

　　咔擦咔擦――

　　整個文海書院的大地全都裂開，土地、房屋、草木盡皆毀掉。

　　但地下裸露出來的并非是想象中的岩漿等物。

　　而是願果。

　　沒錯，一顆又一顆，數之不清的願果！

　　它們堆積如山，填滿了整個文海書院的地下，直達至深處。

　　紅魔大尊吃了一驚：“這麼多願果？”

　　所謂的願果，就是元嬰境以上的儒道大修坐化前，将自己的浩然之氣封印而成。

　　眼前願果之多，足有上千枚！

　　星淵大尊望着地下的願果，面懷崇敬之色，道：

　　“萬年的戰争，千年輪回的浩劫，一代又一代的人在苦難中飽受折磨。”

　　“我儒道一脈自诩為萬世開太平，為往聖繼絕學。”

　　“但，往聖不可見，太平不可尋，辜負了儒道先聖對我們後世儒生的教誨。”

　　“所以，千年前的儒道大尊們立志徹底永絕巨人之患，制定了一個滅絕遠古巨人的計劃。”

　　“名為……春泥。”

　　衆人暗暗呢喃。

　　春泥？

　　這計劃是什麼？值得一州的儒修們籌備千年？

　　星淵大尊輕描淡寫道：“這個計劃就是……”

　　“混元陸沉。”

　　“帶着所有的遠古巨人一起，沉入虛無，永遠離開中土的上空！”

　　轟隆隆――

　　仿佛無數的雷霆在他們頭頂炸響，震得所有人腦海空白。

　　儒修們要幹什麼？

　　陸沉一個整個混元州？

　　紅魔大尊渾身微微發顫，呵斥道：“你瘋了？”

　　“一整個州陸沉，聖人們會饒了你嗎？”

　　星淵大尊釋然一笑：“許下混元陸沉的萬古大願時，想必，我那時已經不在了。”

　　衆人震撼難言，喉嚨像是被什麼堵住，說不出話。

　　是啊，這種陸沉一州的究極大願，哪裡會沒有代價呢？

　　難怪星淵大尊全程不出手。

　　那是他要保持好身體的狀态，為許願做準備。

　　如此才能在死亡前，完成許願。

　　紅魔大尊老眼泛紅，望着腳下一顆顆願果，這哪裡是浩然之氣？

　　分明是儒修們延續了一千年的意志。

　　是一代又一代儒修對遠在千年後人們的美好祝願。

　　他們未能得到的明天，希望後世之人能看到。

　　“星淵……”紅魔大尊老淚落下，顫顫巍巍走上前，握住了他的胳膊，一抹巨大的羞愧感湧上心頭：

　　“對不起，是我們這一代人的錯。”

　　“是我們透支了中土，打造了極盛時代，卻沒能打滅天界，給你們留下無窮禍患。”

　　“如今，還要你們這一代人不斷的犧牲自己。”

　　“對不起……”

　　星淵大尊扶住她的胳膊，搖頭道：

　　“先輩們都已經盡力了，那麼多賢者隕落，那麼多無名的先烈永遠安眠，我們後世之人何敢怪罪呢？”

　　“如今，就讓我們後人繼承你們的遺志，徹底滅絕遠古巨人，為我們的下一代永除後患吧。”

　　紅魔大尊慚愧難言。

　　想到自己剛才還指責星淵大尊袖手旁觀，更是無地自容。

　　她目露決然，道：“待會就讓我來許願吧。”

　　“千年前未盡的一戰，由我這位老骨頭來終結！”

　　星淵大尊拍了拍她胳膊，輕笑道：“前輩累了千年，好好歇息吧。”

　　“再說，這種大願也隻有天人五衰能許了。”

　　言畢。

　　他側眸掃視衆人，看到了江凡，也看到了挽着江凡胳膊的真言尊者。

　　眸中流露一抹明光。

　　最後的牽挂，也可以放下了。

　　真言尊者張了張紅唇，她也被星淵大尊和混元州的千年大計感動了。

　　隻是，想到星淵大尊對娘的辜負。

　　她轉過身，走向了别處。

　　江凡伸手想拉住她，星淵大尊都要赴死了，還如此執着嗎？

　　“罷了，由她吧。”

　　星淵大尊走過來，滿臉欣慰的拍着他肩膀：“好小子。”

　　“真是看走眼了，你比我想象中優秀得太多了。”

　　他人雖未在戰場，但紙人分身一直都在。

　　他親眼看着江凡如何靠領域和毒霧，先後兩次力挽狂瀾，又親眼注視着他頂着荒古狩獵第一名的光柱歸來。

　　一幕幕壯舉，讓他感慨萬千。

　　當年那個占女兒便宜的小混蛋，如今已是挽救中土的英雄。

　　江凡道：“是前輩送的藍色許願紙起到了大作用。”

　　沒有那張許願紙，他未必能回到中土，更不可能帶着這麼多人一起回來。

　　星淵大尊搖搖頭：“同樣的許願紙給别人，就一定能做到你的地步嗎？”

　　“江凡，你的未來會走很遠。”

　　“如果可以，請把真言帶着，如果有一天不喜歡了也沒關系，把她放下，不要欺負她，好嗎？”

　　“她在世上已經沒親人了。”

　　江凡喉中哽咽。

　　臨死前，星淵大尊最記挂的，永遠是自己的女兒啊。

　　江凡指着自己的神環，嗓音低沉：“前輩，我永不辜負她。”

　　星淵大尊笑了：“謝了。”

　　江凡修的可是無缺領域，既然承諾，就絕不違背。

　　他可以放心了。

　　轟隆隆――

　　天際盡頭，遠古巨人潮洶湧而來。

　　星淵大尊背負着手，來到陣法前，道：“江凡，知道這個計劃為什麼叫春泥嗎？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