目光一轉。
顧寒複又看向身體緩緩消散的小男孩，輕聲道：“解脫了嗎？”
“解脫了。”
小男孩的聲音裡帶着感激：“謝謝你，殺了我。”
“别客氣，應該做的。”
顧寒搖搖頭：“大恩大德，你下輩子再報。”
“我有嗎？”
身體越發虛淡，可小男孩的眼睛卻是亮了起來：“如果有下輩子，我想好好當個人。”
“有的……”
顧寒一怔，突然歎了口氣，緩緩收劍，看向遠處的天穹，直至小男孩徹底消失，也沒說出後半句話。
下輩子。
我做你學生，你當我教習。
……
十萬年後。
大夢世界。
一場大戰過後，書生收了阿傻做徒弟，不知所蹤，一片狼藉的道觀廢墟上，隻剩下了一臉慘淡的老道和昏迷不醒的梅運。
“唉。”
看了一眼自家徒弟，老道慘笑一聲：“傻徒弟，你上輩子，到底欠了顧小子什麼，才對他這麼死心塌地的……”
剛說到這裡。
梅運突然睜開了雙眼，冷不丁的坐了起來！
我是誰？
我在哪？
我師父的鞋呢？
茫然地眨了眨眼，他腦子裡瞬間閃過了一串靈魂三連問。
“醒了？”
老道看了他一眼，覺得有點不對勁：“怎麼可能這麼快？難道老道我已經弱到這種地步了？”
按照他的計劃。
他準備讓梅運在這裡睡個十年八年的。
“師父。”
梅運卻不理他，咽了口唾沫，喃喃道：“我……我做了個夢。”
“什麼夢？”
“我被殺了。”
梅運仔細想了想，有些不确定道：“殺我的人……是顧寒。”
老道：“？？？”
“不可能！”
他驚疑不定道：“你做什麼夢，都在老道我掌控中，平白無故的，你怎麼可能……不對勁……這件事不對勁……”
隐隐約約的。
他覺得像是漏掉了什麼重要的事情，而且和他那段丢失的記憶息息相關。
“到底……”
看着傻不愣登，還沒回過神的梅運，他眉頭緊皺，自語道：“老道我遺忘了什麼呢？”
……
落千小界。
随着大戰結束，顧寒也不再強行抗衡歲月長河的壓制，身上的氣息起伏一瞬，再次回落到了原來的狀态，僅僅保持了能勉強壓制詛咒之力的水準。
天穹内。
轟鳴之力漸弱，歲月氣息也徐徐消散，那道反噬之力，也随之一同散去了。
紫焰流轉而過。
又是重新化作了鳳潇的身影。
這一戰，她雖然不是主力，可強行幫顧寒抵擋冥氣和怨氣，消耗亦是不小，此刻面色煞白，已是隐隐影響到根基了，可她卻半點不在乎自己的情況，看着面前的顧寒，心裡一顫，眼中隐隐閃過一絲心疼和關切。
短短半刻鐘。
顧寒已是從一個英氣逼人的青年，成了一個兩鬓斑白，滿臉滄桑，飽經風霜的壯年男子。
壽元。
不知道流逝了多少！
“你……沒事吧？”
問出這句話的時候，她的聲音有些顫抖。
“還死不了。”
顧寒搖搖頭，輕聲道：“這點戰鬥，小場面罷了。”
他實話實說。
真論起來，和他以往的那些生死戰相比，今天這場戰鬥，充其量算一個有驚無險——排不上名次！
“放心。”
看到對方擔憂的眼神，他溫言道：“我的命很硬，我的壽元，也很長。”
雖然不是本源境。
可他的唯我境，亦是世間獨一無二。
他很清楚。
比起真正的本源境，他的壽元隻多不少，雖然被歲月長河之力剝奪了不少，可依舊還很充足！
鳳潇沉默不語。
她冰雪聰明，心中早就有所猜測，顧寒身上的種種異狀，都指向了一點，他是一個觸動了時光禁忌法則的人，至于因何觸動……
眸光微微顫動。
她很想開口問，可卻不敢問，她很怕，怕一旦問了，就再也見不到顧寒了。
“你，會走嗎？”
“……”
顧寒沉默了半瞬，突然歎了口氣：“我也不知道。”
初時。
來到這個時代之後，他除了看到鳳潇的時候有過幾分欣喜，心底深處，其實并沒有多少歸屬感。
可……
後來接連遇到了君無妄，冥子，聽到了雲逍的消息，以及……臨死還念念不忘師弟的王平，他突然覺得，這個時代，其實也不錯。
兩個時代。
有着不一樣的精彩，卻有着一絲相似的羁絆。
“不用擔心。”
想到那個獨行于冰天雪地中的孤獨少女，他緩緩伸手，摸了摸鳳潇的腦袋：“我暫時應該不會……恩？”
話沒說完。
他似感應到了什麼，突然向不遠處看了過去，正好看到一枚拇指大小，冥光四溢，散發着幽森冰冷氣息的小印懸浮在半空，說不出的詭異和靈動。
冥印？
心裡一動，他身形一閃，已是來到了冥印面前。
原地。
鳳潇感受着頭上殘留的餘溫，突然有些怅然若失。
顧寒卻沒想這麼多。
剛要伸手去拿，小印卻似感應到了什麼，印身劇烈顫抖，将他的手直接震開，破空而去！
“想跑？”
面色一冷，他便要去追趕。
轟！
轟轟轟！
追出去的一瞬，印身之上冥光大作，小界屏障寸寸炸裂，一道詭異無比，散發着無盡幽冷邪惡氣息的門戶若隐若現，出現在了天穹之内！
“冥域？”
顧寒心裡一沉，頓時意識到了冥印的意圖！
它想逃！
想逃回冥域！
其實以他突破之後的實力，若是強頂着歲月長河的反噬，就算對上古老冥君，也未必沒有把握全身而退，可……冥域之中，還有個冥帝！
這個時代。
冥帝還好端端地活着！
他再強。
也根本不是半步不朽境的對手！
想到這裡。
他一咬牙，身形連連晃動，想要在冥印逃回神域之前，将之徹底控制住！
一個沒注意。
一片精美的葉子自衣襟中掉了出來。
“老爺子？”
他眼睛一亮。
先前大戰激烈，他差點把大夢老道給忘了。
轟轟轟！
念頭一轉，不過半個瞬間的功夫，那條通往冥域的通道已是越發清晰，隐隐有徹底打開的趨勢！
“老爺子！”
他猛地看向那片葉子，沉聲道：“幫個忙啊！再不出手！您的徒弟就跑了，就沒了啊！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