賈充心機城府極深，腦子自然夠用，他自然看得明白，洛無雙早非當年那個他能拿捏的徒弟了，不論性情還是修為，都有了脫胎換骨的變化，都比之三年前更神秘，更可怕！
若是拒絕。
便等于斷送了最後的生機！
他面目猙獰，額頭上滿是汗水，死死盯着洛無雙的那隻手，神念瘋狂運轉，似乎想窺探出一絲端倪，隻是洛無雙的修為早已高過他太多，他又哪裡看得出來？
時間不斷流逝。
他心中承受的壓力也越來越大！
“師父。”
見他一直不開口，洛無雙緩緩收回手，淡淡道：“你若是不猜……”
“不！不！我猜，你……你再等等……”
賈充腦門子冒汗！
他死死盯着洛無雙的手，腦子的運轉速度超過了平日裡的百倍，三個呼吸之後，他眼睛突然一亮，似乎想到了破局之法！
“我猜……”
“不是一顆，就是兩顆！對嗎？”
顧寒：“？”
他一臉匪夷所思地看着賈充，腦子裡一時間閃過了很多字眼，卑鄙，無恥，不要臉……可都不足以形容對方的機智！
嚴格來說。
這個答案真的不能說錯，隻能說足夠無恥，極其無賴！
賈充似乎也是這麼想的。
他看向洛無雙，眼中閃過一絲難以掩飾的小得意，認真道：“無雙，怎麼樣？為師的這個答案不能算錯吧？不是一顆，就是兩顆！就算是大道親至，也不能說這個答案不對！既然為師答對了，你就要信守承諾，放了為師……”
洛無雙沒說話。
依舊是一臉的平靜，然後……緩緩攤開了手掌。
掌心，空空如也。
賈充：“？”
顧寒：“？？”
他猛地擡頭看着洛無雙，突然覺得賈充的那點機智，在洛無雙的卑鄙面前……完全不夠看！
“果然。”
“有些人的不要臉，就是天生的。”
不斷感慨中。
賈充的表情亦是連連變換，直至最後，徹底化作了怨毒！
“無雙！”
“你，在陰我？”
“師父。”
洛無雙笑了笑：“這不是你教我的嗎？”
賈充一怔，徹底絕望！
“無雙……”
“師父。”
洛無雙輕歎道：“念在你我師徒一場，我親自為你送行。”
話落。
他手掌忽而一探，顧寒眼前的畫面也瞬間變得模糊了起來！
賈充的死狀。
顧寒并沒有看到，可他知道，對方多多少少是有點死不瞑目的。
……
等眼前的一切再次變得清晰起來時，顧寒發現，洛無雙竟又是來到了那座邊陲小鎮，又是來到了那個他曾經生活過三年的地方。
時間似乎過了好幾年。
相比曾經，這小院又破舊了許多，院子裡也多了一個穿着短衫的精瘦漢子，正背着手來回踱步，時不時朝屋内看上一眼，滿臉的焦急和期待。
漢子的身份。
顧寒自然猜得出來，而看到對方臉上的表情，他心裡突然一動。
莫非……
剛想到這裡，一陣嬰兒啼哭聲突然打破了寂靜，從屋内傳了過來。
随之。
一名産婆打扮的老婦滿臉喜色地從小屋裡走了出來，對着漢子不斷說着什麼，可漢子的臉色卻越來越難看，一把掀開了布簾，沖進了屋内，随即便是一陣争吵和哭泣聲響起。
片刻之後。
他再次走了出來，一改先前的期待和喜悅，滿臉的失落和厭惡。
看了一眼小院。
又看了一眼破落的幾間小屋。
他眼中閃過一絲猶豫，回屋簡單收拾了一番，邁開腳步，頭也不回地走了出來，迎面……剛好碰到了洛無雙。
“就這麼走了？”
洛無雙看着他，笑道：“連剛出生的女兒都不管了？”
漢子一愣。
“你是哪個？”
“路過的，随便看看。”
多管閑事！
漢子暗暗啐了一口，也懶得多說，随意擺了擺手，頭也不回道：“管？我拿什麼管？我管得還不夠多嗎？這位公子，您要是吃飽了撐的，那就發發善心，替我管一管這個家，怎麼樣？”
“好啊。”
出乎他的預料，洛無雙竟是想都沒想，笑道：“我來幫你管。”
漢子又愣住了。
他似有些不敢相信，回頭道：“你，說真的？”
“當然。”
“……有毛病！”
他又是仔細看了洛無雙一眼，見對方不像是在開玩笑，突然罵了一句，頭也不回地走了。
洛無雙沒攔他。
更沒對他出手。
直至漢子的身形消失在了街角，他才取出了那顆失而複得的透明琉璃心，幽幽道：“自己的妹妹，哪有不管的道理？”
說話間。
那顆琉璃心上忽而流轉過一絲高渺無上的氣息，竟是不斷縮小，隻是須臾間，便化作了一顆晶瑩剔透的棋子！
“我便管她一生一世，又如何？”
說到這裡。
他突然看向了在這片幻境裡當了多年透明人和旁觀者的顧寒，遺憾一笑，道：“當日裡把話說地太滿了，我應該管不了她一生一世了。”
“沒關系。”
顧寒歎道：“你把最好的都給了她，你，已經盡力了。”
頓了頓。
他又補充道：“其實，就算你渡過了人劫，也沒逃過祂的掌控，對嗎？”
“對，也不對。”
“什麼意思？”
顧寒的臉有點黑，無奈道：“洛兄，你人都死了，還這麼說話，有意思嗎？”
“抱歉，你再忍忍。”
洛無雙絲毫沒有改正的意思，擡眸看了一眼這片幻境，幽幽道：“衆生芸芸，無量無盡，可能性也無窮無盡，混沌上下，有無之間，就算是蘇雲，就算是太初，就算是我，亦不能算盡每一種可能。”
“可……”
“唯有祂，能算到所有的可能。”
顧寒目光一凝！
“你渡人劫，也在祂的算計中？”
“準确來說。”
洛無雙輕歎道：“不是祂算計，而是祂推動的。”
“什麼！”
顧寒瞳孔一縮！
“我本以為。”
洛無雙感慨一笑，道：“我渡過了人劫，脫離了樊籠，卻沒想到又進入了另一座更牢固的樊籠之中，牢固到我心甘情願成為祂的棋子。”
“我算盡了天機。”
“祂卻算盡了我。”
“想想看，真是很諷刺的一件事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