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08章：跪下，狐假虎威

　　 “行了，那進去吧。在這兒耗半日，孩子都餓了。”

　　 她雄赳赳氣昂昂地往裡邊走。

　　 朱筱蘭瞧她前呼後擁、威風凜凜的樣子，想起她以往也是這樣，嚣張跋扈，不可一世，對誰都不假顔色，卻唯獨對自己很好。

　　 便鼓起勇氣，試探着喊了她一聲。

　　 “苗兒。”

　　 聲如蚊呐，怯怯的，何苗卻聽得很清楚。

　　 她腳步一頓，緩緩看向朱筱蘭。

　　 她仰着一張楚楚動人的小臉，眉頭緊蹙，帶着滿腹愁緒，一如兒時被人排斥、欺負時的怯弱無助，雙眸裡暗藏着一點點希翼，似在等待她的救贖。

　　 還來這一套？

　　 當自己弱小時，便奢望能得到她的友誼和幫助；當自己成長起來、得勢了，便一腳踹開她，還落井下石。

　　 這樣的女子其實比何清婉還更無恥些。

　　 那位是愛憎分明，敢做敢說；這個是心機白蓮花，專攻你心房。

　　 朱筱蘭見何苗總算正眼瞧自己了，心中暗喜，越發裝得柔若無依。

　　 “苗兒......”

　　 一聲呼喚纏綿悱恻，何苗渾身都起了雞皮。

　　 暗道，你是不是想得有點多了？

　　 “縣令大人，此女子方才也辱罵了我夫君，念她無知愚昧的份上，就讓她在此跪上半個時辰以作懲戒，可好？”

　　 縣太爺忙不疊附和，“夫人心善，謹遵夫人之意。”

　　 朱筱蘭不敢置信，“何苗，你......”猛然想起梁氏方才的下場，便又硬生生住了口。

　　 哼，誰讓你侮辱我夫君來着？

　　 何苗再也不看她半眼，擡腳進了屋。

　　 縣太爺沖其中一個衙役使了個眼色，指了指朱筱蘭膝下，衙役心神領會，去外頭撿了一把石子回來，待瞧不見何苗等人的身影，便撒在地上，把朱筱蘭拽過來，“跪在這裡。”

　　 “不！”石頭尖銳，朱筱蘭感到鑽心的痛，“何苗并沒有說要跪在石子上。”

　　 随同縣太爺一起來的那名男子喝道，“大膽，竟敢直呼朝廷命婦的名諱，掌嘴。”他此舉有狐假虎威之嫌，卻也沒說錯。

　　 衙差便過來，一巴掌狠狠打在朱筱蘭的嘴巴。

　　 朱筱蘭自小被陳氏嬌寵長大，後又風光嫁給趙舉人，何時受過這樣的屈辱？頓時憤怒尖叫，“我夫君是舉人，你們敢打我......啊......”

　　 “在二品官員面前，舉人算個屁！方才你搬出來說我就想教訓你了，沒想到你還來。舉人，舉人，我讓你舉人......”衙役也是惱怒，手掌狠狠地往她雙唇招呼，嘴巴立刻腫了，卻不敢再吭聲。

　　 她垂頭，瑟瑟發抖跪着，卻沒人看見她眼裡洶湧的恨意。

　　 一行人進了去，何勤沒去鎮上，隻是去了隔壁村請了個老太婆。這老太婆年輕時是個穩婆，也會治一些小病小痛，不過到底年紀大了，她不太出診。

　　 隻是她對何清婉這個方圓十裡唯一的大家閨秀有印象，端莊淑雅，琴棋書畫樣樣精通，日後必定覓得好姻緣，又是私塾先生何立衡的女兒，她才勉為其難走一趟。

　　 正跟随着何勤急匆匆走來呢，一看門外圍了許多人，而朱筱蘭嘴巴腫脹，跪在地上哭得悲痛欲絕的，頓時一愣：“這是怎麼了？”

　　 便有好事的婦人拽着她到一旁說了，“劉婆子，你是來給那何清婉治病的嗎？你可千萬别啊，我跟你說......”

　　 三兩下便把方才發生之事同劉婆子說了一遍。

　　 劉婆子一聽，臉色都變了，哪裡還管什麼清婉綠婉，提着小包袱惦着小腳一溜煙跑了，何勤都來不及阻攔。

　　 何勤不解地看向衆鄉親，“到底怎麼了？”

　　 衆人卻是不住退後，眼神躲閃，不敢看他。

　　 開玩笑，他是二品大員的小舅子，若是說了什麼不該說的話，傳到他姐夫耳裡，說不定要被殺頭呢！

　　 何勤得不到應答，心裡着急，見姐姐那灰撲撲小馬車還在，便知人還沒走，想着那些人要為難姐夫了，也顧不上去追那婆子，急忙進了屋。

　　 堂屋正對着大門口，他一進來，便聽見了裡邊說話聲。

　　 隻是镂空雕刻木門虛掩着，瞧不見裡邊是什麼情形。

　　 想着自己請來替何清婉看病的人跑了，定會被父親毒打，心裡越發忐忑。

　　 不過，轉念一想，他絕不能讓姐夫被那些人折辱，便又生出一股勇氣來。

　　 他握了握拳頭，憑着這一股氣，地沖了進去。

　　 隻是，進去一瞧，他有些呆。

　　 隻見姐夫坐在主位上，父親與程吉、王懷成兩人卑躬屈膝地站在一旁，一名胖得沒了身形的男子正滿臉堆笑地親自給姐夫斟茶。

　　 這......

　　 何立衡擡眸，見兒子傻了吧唧地站着，壓着嗓子喝斥，“沒看到為父正招待客人嗎？還不趕緊退下？冒冒失失的一點規矩都不懂。”

　　 何勤越發不解，到底接待什麼樣客人要自己站着，反而讓姐夫坐到主位上的？

　　 何立衡皺眉，對這個無能而沒有眼色的兒子實在是厭惡。

　　 齊一鳴卻道，“勤兒，過來坐着說話。”

　　 衆人都有些吃驚，這位不待見嶽丈，卻對小舅子如此的好？

　　 頓時都不約而同看向何勤。

　　 何勤被這麼多人注視着，瞬間臉都紅了。

　　 不過，他感覺，這些人不像是在為難姐夫，反倒像是在讨好他，心裡淡定了許多。

　　 很是溫順地走到齊一鳴跟前，小小聲地道，“姐夫。”又給衆人行禮，“小子何勤見過各位貴人。”

　　 “無需多禮，坐下說話。”齊一鳴神色溫和親切。

　　 何立衡吃驚地看向他。

　　 每次見這個女婿，他的面色都如此冷峻，還以為他性格如此。不成想，他也有如此溫和的一面。

　　 難道自己的兒子有什麼過人之處，能獨得他青睐？

　　 齊一鳴淡然道，“最近我帶勤兒在外曆練，他進步很大。是以，爾等想說何事，都無需避開他。”

　　 何立衡一臉的茫然：不是帶他去打獵嗎，怎的就成了曆練了？而且，他們在此談論的，乃是國家大事，勤兒一個鄉下打柴的小子，能懂什麼？

　　 “是是是。”縣太爺等人卻是連聲附和。

　　 “何公子長得玉樹臨風，眉目清隽，在大人的言傳身教之下，他日必成大器。”

　　 縣太爺毫不吝啬地贊美，齊一鳴淡漠如許地點點頭，頗以為然。

　　 程吉兩人便知這小子深得他心，便也紛紛跟着贊歎。

　　 何勤卻是面露驚愕之色。

　　 大人？他們叫姐夫大人？

　　 之前慕容大人身邊的随從也叫他大人，他還以為是自己聽錯了。

　　 這麼說來，姐夫是個官兒？

　　 那為什麼，他要瞞着姐姐？

　　 他心裡揣着許多疑問，卻知現在還不是發問的時候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