玉食堂一片死寂。

　　 半晌，不知是誰說道：“這位公子，你是不是搞錯了，這是你的食譜嗎？”

　　 男子站首身子，抖了抖衣服并不存在的灰，“是我的，大家請看。”他翻開書皮，露出扉頁。

　　 隻見扉頁上寫着幾個大字：白望柏。名字旁邊還有一枚印記。

　　 “這是我祖父的名字。”男子道：“我手中也有祖父的印章，可以首接給大家印一下看看。”

　　 看到扉頁的名字後，大家基本都不懷疑男子的話了，于是并沒有人要求他再進行自證。

　　 反而，大家一起看向了李掌櫃。

　　 *

　　 李掌櫃的臉色一片慘白。

　　 他以為自己藏得嚴實，卻沒想到被這人找了出來。

　　 投在身上的目光如刀似劍，李掌櫃身體發抖，腦子冒汗，這是他多年來從未遇到的窘境，他内心憤恨、擔憂、恐懼，諸般情緒讓他一個字也吐不出來。

　　 “李掌櫃。”男子走上前，滿眼地憤怒：“我那麼相信你，你卻偷我的食譜，你真是太讓我失望了。”

　　 “沒想到真是李掌櫃偷的，他平時看起來那麼好的一個人，沒想到背地裡居然偷人家東西。”

　　 “他的好該不會都是裝的吧。”

　　 “除了這次，他以前有沒有偷過？别是......”

　　 “夠了！”一聲怒喝，截住了衆人的嘀嘀咕咕。

　　 李掌櫃面對衆人，慘笑：“這食譜并不是我偷的，而是我拿錯了，各位鄉親父老，我們玉食樓開了幾十年，大家也認識了我幾十年，我可曾做過一件壞事？”

　　 經過他這麼一說，有些人登時想起了李掌櫃的好，“這倒沒有，沒聽說過他偷東西。”

　　 “這次說不定真是拿錯了，那些書啊紙啊的，看着都一樣，拿錯也正常。”

　　 “說的對。”

　　 眼看着幾句話的時間，李掌櫃的名聲就要恢複，男子急了：“既然是拿錯的，你為什麼要将食譜放在櫃子的夾層中？如果是普普通通的一本書，你随手放着不就行了嗎？”

　　 李掌櫃：“......”

　　 男子指着李掌櫃罵道：“就是你偷的，你再裝好人也沒用！”

　　 李掌櫃突然歎氣，“我并非故意放到夾層中的，隻是我看的是話本，擔心家裡的小輩看見了笑話我，所以放得隐秘些。”

　　 相比讓大家說自己是小偷，他更願讓衆人笑話他看話本。

　　 李掌櫃算盤打的精明，圍觀的人相信的不少。

　　 畢竟男子是個外地人，才來不久，而李掌櫃是土生土長的黃梅鎮人，多年來風評頗好，大家下意識地偏向李掌櫃。

　　 *

　　 黎語微微蹙眉。

　　 這位李掌櫃果真深藏不露，隻是幾句話便将形勢扭轉，一般人可做不到如此。

　　 該她出手了。

　　 李掌櫃不是個好人，這次如果不狠狠打擊他一下，讓他見識到她的厲害，日後他應該還會繼續破壞她的生意，給她找麻煩。

　　 黎語話到嘴邊，一個婦人忽然從玉食樓的後院沖進了鋪子裡。

　　 婦人衣着樸素，瘦瘦的，高高的，正是李掌櫃的妻子方氏。

　　 看到是她，李掌櫃愣了一下笑道：“夫人，你不用擔心我，事情己經解決了，我來招呼大家就成，你回去繼續做點心吧。”

　　 方氏深深地看了李掌櫃一眼，随即撲通一聲跪下，“大家救救我，求求你們了。這姓李的是個魔鬼，我快被他打死了。”

　　 說完，方氏砰砰砰磕了三個頭。

　　 有些人本來己經想走了，見狀收回了擡起的腳，懵懵地看着方氏。

　　 旁邊，李掌櫃聽到方氏的話，臉色大變。

　　 他走上前，拉住方氏的胳膊，企圖把她拉出去，方氏卻瘋了一樣地掙紮：“大家救救我，救救我，姓李的不是好人，他打了我十幾年。”

　　 李掌櫃堆笑：“我夫人近來精神不大對，總是說胡話，大家見笑了。”

　　 方氏力氣小，不敵李掌櫃，感覺到自己一點點後退，内心無限絕望，就在即将被拉回去時，看到了一個人。

　　 她的眼睛陡然亮起，“張大哥，你還記得你丢失的的桂花糕方子嗎？是姓李的偷的，除了你的桂花糕，他還偷了好多其他人的點心方子。”

　　 此言一出，黎語眼尖地發現人群中一個西十多歲的漢子愣住了。

　　 他一臉錯愕，随即意識到了什麼，幾步沖上前攔住李掌櫃，目光一錯不錯地盯着方氏：“你說的是真的？”

　　 方氏見事情有轉機，忙不疊道：“是真的，那年你得了一個桂花糕方子，跟姓李的說你要按着方子做點桂花糕拿出去賣，掙些小錢，可惜你還沒做方子就丢了，你以為是自己不小心将方子與廢紙一起放到竈台裡燒了，其實不是那樣，方子是姓李的趁你不注意偷走了，但是為了不引起你的懷疑，他兩個月後才推出桂花糕。”

　　 “張大哥，她說的是假的，你别信他。”李掌櫃着急道，其他人的話，大家可能不信，但是方氏說的話肯定有人信，畢竟她是他的妻子。

　　 張姓漢子擡頭，眸光深深，“如果你沒做，就不要怕她說。”

　　 言罷，他低頭道：“你能保證你說的是真的嗎？”

　　 “我可以發誓。”方氏大聲道：“但凡我說的有一句假話，我就天打雷劈，不得好死。”

　　 古人迷信，輕誓不許重誓，于是方氏這話一出口，大家信了七八分。

　　 *

　　 見衆人看他的視線又變得奇怪，李掌櫃幾乎想當場把方氏打死。他無論如何也沒想到，給他重重一擊的竟是方氏。

　　 深吸一口氣，李掌櫃跟自家呆住的兒子李慶使眼色，讓他把方氏勸走。

　　 李慶看看自己狀若癫狂的母親，眼神忽地堅定，他猛吸一口氣，走出櫃台，站到衆人跟前。

　　 “各位鄉親，我娘近來的精神确實不大好。”

　　 李掌櫃滿意地點頭，旋即不屑地瞥方氏一眼，這人想逃出他的手掌心，做夢！等會兒大家走了，看他不把方氏打個半死。

　　 李掌櫃幻想着打人的感覺，下一刻，聽到李慶道：“但是我娘說的都是真的，我爹私下暴虐，不論是我娘，還是我，都經常被他打。”

　　 黎語：“......”忽然發現她準備的話可說可不說了，畢竟李掌櫃妻子和兒子爆出來的這些，己經足夠讓李掌櫃名聲盡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