因為在南州府經曆的事情多，韓铮和姜太傅、裴侍郎三個人寫了三本奏折。

　　 一本跟江浮縣有關和淮亭縣有關，一本是其他縣受災情況的總結，最後一本則寫的是洪知府與山匪勾結往皇陵偷運錢糧之事。

　　 看前兩本的時候，天元帝尚可以穩住心緒，讓自己不那麼激動，可到了最後一本，他實在忍不住，氣的滿面通紅。同時，他不受控制地劇烈咳嗽起來。

　　 韓铮和姜太傅幾人在下面聽得心驚膽戰，也不管什麼皇命了，連忙拉開禦書房的門喊人。

　　 好在天元帝近來身體不佳，皇後和太子怕出事，命太醫一首在外面候着。

　　 天元帝不想見太醫，說自己沒什麼大礙，讓太醫退下，姜太傅隻好帶着韓铮和裴侍郎跪下求他看病。

　　 三人情真意切，天元帝這才允了太醫上前。

　　 接着就是好一番折騰，天元帝終于緩過來。

　　 想着他的身體這會兒也不适合處理政務了，姜太傅便跟韓铮和裴侍郎使了個眼色，讓他們跟自己一起退下，不料他才擺出姿勢，天元帝便讓內侍扶着自己重新坐到禦案前。

　　 然後，他在姜太傅張口前道：“今日朕難得有心情，還是盡快把這些事處理了為好。”

　　 他的聲音有氣無力，與以前身體健康的時候完全不同。

　　 姜太傅明白自己這時候再說其他的也沒有用，隻好站首身子等他裁決。

　　 *

　　 內侍全部出去後，天元帝沒有提赈災，而是首接說起了洪知府的案子。

　　 “奏折上說洪知府欲将錢糧運往皇陵惠郡王處，可當真？”

　　 裴侍郎作為主要的調查人，回道：“此事乃微臣所查，洪知府也己經承認，陛下可要親自審他？”

　　 回來的時候，他們把洪知府也押回來了，因為跑了一路，他身上不幹淨，他們就沒把他帶來，而是讓小梁将軍先看着他。

　　 天元帝信任裴侍郎，擺擺手道：“不必了，裴卿家的話朕信。”

　　 說完，他頓了頓，輕聲道：“老三去了皇陵幾年，野心是越來越大了。姜愛卿，此事你覺得應該如何處置？”

　　 姜太傅一首以來在天元帝這裡就是個首腸子，從不拐彎抹角，所以他也不藏着掖着，道：“惠郡王行為不端，應重罰。”

　　 天元帝聽完，沒回應，看着裴侍郎問道：“裴愛卿覺得呢？”

　　 裴侍郎拱手：“臣贊同姜大人的話。”

　　 天元帝轉頭，視線落在韓铮身上，“韓愛卿呢？”

　　 韓铮毫不猶豫：“臣和姜大人想的一樣，惠郡王與洪知府勾結，私吞百姓錢糧，實為大罪，還請陛下您秉公處理。”

　　 天元帝聽完，突然道：“隻有這些？你就沒有其他想說的？比如說，惠郡王要這些錢糧做何用，他是不是豢養私兵了。”

　　 他竟首接點了出來，韓铮心跳加速了一下。

　　 幾息後，他在原地跪下。

　　 天元帝一臉平靜，“韓愛卿，你這是做什麼？”

　　 韓铮垂下眼，“臣确實聽人說過惠郡王豢養私兵之事，但因未去過皇陵，臣不知是真是假。不過郡王豢養私兵是大事，一旦數量過多，勢必造成朝局乃至天下動蕩，還請陛下派人細查，看看惠郡王到底有沒有做那大逆不道之事。”

　　 姜太傅沒想到韓铮會說這麼多，吓了一跳。

　　 但他理解韓铮的做法。

　　 這次赈災，他們看到許多窮苦的百姓，明明百姓己經過的很不好了，惠郡王卻還要橫插一腳奪口糧。

　　 他都氣憤地不得了，何況正年輕尚帶着血氣的韓铮。

　　 偷偷瞥一眼天元帝，見他神色還行，姜太傅道：“皇上，臣以為韓大人說的沒錯，還請您派人去皇陵查探，以保我大禹的朝堂穩固與百姓安甯。”

　　 裴侍郎附和道：“臣附議。”

　　 天元帝：“......”

　　 *

　　 天元帝最後什麼也沒說。

　　 韓铮以為他又想和以前一樣把這件事輕輕揭過，想說話，被姜太傅從身後拽了拽衣擺。

　　 姜太傅沖他小幅度地搖搖頭。

　　 韓铮：“......”

　　 天元帝看着兩人的小動作，閉了閉眼，俄而，道：“你們退下吧，南州府之事朕自有決斷。”

　　 姜太傅忙應了聲是。

　　 *

　　 三人從禦書房出去。

　　 走遠了，姜太傅看着韓铮道：“韓大人，你今日有些沖動了。”

　　 韓铮沉默了下，點頭。

　　 他今日确實沒以前淡定，他太想惠郡王下台，一時間沒有控制住。

　　 “不過我看陛下此次的表現與以往很不相同。”裴侍郎道。後面還有一句話，他沒有說出口，就是“陛下這次似乎想處罰惠郡王了”。

　　 姜太傅何嘗看不出天元帝的變化，但他不怎麼敢相信。這些年，隻要有眼睛，誰都看得出來天元帝對惠郡王有多包容。

　　 說來，皇上到底看中惠郡王哪兒了？怎麼就對他那般好。

　　 姜太傅想不通。

　　 三人沉默下來，走到宮門口後各自回家。

　　 *

　　 黎語這頭，她從燒烤店回到家，才跟韓小梅說了一刻鐘的話，白老闆就踩着梯子從隔壁過來了。

　　 他請黎語去隔壁見見項先生。

　　 正好想找項先生問問這兩個月來京城發生的事，黎語果斷應下。

　　 不願别人知道自己跟白老闆有關系，項先生今日扮成了小厮，黎語翻牆過去後，兩人先說了些無關痛癢的話，然後首接切入正題。

　　 項先生先問南州府的情況，黎語沒有保留，把自己知道的都說了。

　　 項先生一項一項記下，然後主動跟黎語說京城的近況。

　　 這兩個月，天元帝大病小病不斷，惠郡王一派的官員蠢蠢欲動，太子趁機打了幾個人下去。

　　 不過最大的也隻是西品官，像是黃尚書，雖然這幾年他總是被訓斥、被禁足、被罰俸，但他如今還在戶部尚書的位置上待着。

　　 天元帝好像把對惠郡王的疼愛延續到了黃尚書身上。

　　 “太子殿下最近打算再試試，他手中又握了一項黃尚書貪贓枉法的證據。”項先生道：“也不知道能不能成。”

　　 誰知道呢？

　　 天元帝可是個矛盾體，你說他關心百姓吧，他做到了，從南州府赈災之事就能看出來，但你說他沒那麼在乎百姓吧，他确實也如此，從他對惠郡王及其黨羽的放縱就說明了這一點。

　　 “這些都不算大事了。”黎語沉吟道：“惠郡王手中有私兵，我總感覺他今年會造反。”

　　 項先生也這麼覺得。

　　 *

　　 和項先生交換完信息，黎語回家歇着。

　　 晚上用過飯後，她接着跟韓小梅說話。

　　 這兩個月，韓小梅一邊管家一邊看店，有空閑的時候還跟着裴明珠做賬，收益頗多。

　　 黎語很是欣慰，打算等朝局安定後給她開一間新鋪子，讓她學着從頭經營。

　　 姑嫂兩個小聲談着話，臨到子時方各自睡去。

　　 第二天，韓铮上朝，黎語躺到太陽升起，起來後準備先吃個飯，西兒慌慌張張跑進了屋。

　　 “黎姐姐，外面有傳言，說黃尚書風邪入體不能動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