沈硯書的眼神,難以置信地看過去:“你說什麼?”
他知曉上一次,沈宏給母親下毒之後,對母親的身體傷害很大,但要說這麼快便要去世,也絕無可能。](μ看?.書?屋| !ˉ已μ發?布|&最~新t$章?¨節÷:
那仆人道:“是……是二爺幹的!看守老夫人的侍衛,也沒想到二爺會下此毒手。”
“這才放他進去了,沒想到不多時老夫人就沒命了,二爺下的是速死的毒,就連找大夫的時間,也沒給那些侍衛們。”
“眼下侍衛們已經去宮裡請罪了!”
陛下叫他們看着公孫氏,除了不讓她離開護國寺之外,自然也有保護她性命的意思,眼下他們辦事如此不利,當然是大過。
沈硯書沉眸,拳頭不自覺地握緊了。
開口吩咐道:“備馬車,本相去護國寺!”
上山的路行駛的馬車,與尋常在官道上走的馬車,自是不同的。
仆人聽完了之後,就立刻去辦了。
容枝枝這會兒也聞訊而來,大步走到了沈硯書身邊。
開口道:“我也一并去。”
沈硯書看她一眼,皺眉道:“你有孕在身,山路崎岖,不宜前往,且母親她……”
容枝枝知道他想說什麼。
他想說,且公孫氏對她又不好。
她打斷道:“不管生前如何,出了這麼大的事,總是要去看一看的,否則外頭不知道會如何說我,如何議論沈家。_<¨看?>:書{?君??÷ #%?更>?+新?最+×快#”
對婆母不孝是大罪,正是因為如此,從前才幾乎拿公孫氏一點辦法都沒有。
隻能将對方送去護國寺。
如今她死在了護國寺,她這個做兒媳的都不上山看看,必會叫人戳着脊梁骨罵。
沈硯書自然也明白這一點。
容枝枝接着道:“你放心,我胎象已經穩了,路上馬車小心些,便不會有事的。”
她也是擔心沈硯書在路上亂了心神,叫人将馬車趕的太快,出了意外,所以更是非去不可。
見她堅持,他便也沒有再說什麼了。
夫妻二人上了馬車。
見沈硯書沉眸,心思沉沉,容枝枝伸出手握住了他:“夫君是不是有些難過?”
沈硯明怔了怔,苦笑了一聲:“我不知道。”
“小時候我不解,不明白她為什麼讨厭我。”
“長大後,因為她偏心,因為她對你也不好,我怨她,也恨她。”
“可突然聽說她死了,我并沒有自己想象的輕松,也并沒有覺得解脫,反而覺得心裡有些澀。”
“甚至覺得……有些不甘,你說這是為什麼?”
容枝枝擁住了他,輕聲道:“因為夫君一直沒能釋懷自己不被愛這件事,因為夫君心中還懷着孝道。>*3{<8¥看!書o網<\ -¤÷追{¨最^*新>¤章?×a節`”
“更因為直到婆母死,夫君也沒等到那個道歉。”
容枝枝不會忘記,當初聽到王氏與自己道歉的時候,她心裡那種釋懷的感覺。
盡管王氏後頭又發瘋,但當日王氏的道歉,是真心實意的。
短短幾個字,就讓她自己與自己受盡母親磋磨的前半生和解了,她不是原諒了王氏,而是終于确定了,錯的就是王氏。
不是她自己的錯,不是她不值得母親對她好。
沈硯書聽完,将頭埋在她腰間,似自嘲又似悲涼:“這世上,果真是夫人最懂我。”
他眼眶濕潤了,但到底沒有像是祖母去世的時候那樣悲恸落淚。
他與母親這一輩子,算是孽緣。
活着的時候她厭恨他,死了之後,依舊讓他難以釋懷。
“夫君,在我心裡,在陛下心裡,你一直是最好的,你值得任何如真心對待。”
“婆母與你走到如今,佳緣也好,孽緣也罷,緣份盡了,自然就散了,你要看開些。”
除此之外,容枝枝沒有再多說什麼,因為她知道此刻說什麼都是多餘,隻能讓他自己慢慢平靜下來。
人這輩子最難,往往不是做成什麼大事,而是放過自己,與自己和解。
沈硯書也沒有開口,隻抱緊了她。
馬車到了護國寺。
沈硯書總算恢複了沉穩的模樣,扶着容枝枝下了馬車,便大步往公孫氏所在之處去。
接着就看見了公孫氏躺在地上,嘴角都是黑血。
眼睛還睜着,分明是死不瞑目。
而沈硯明一屁股跌坐在地上,手裡還拿着酒壺,低着頭,又是哭又是笑。
見着一雙長靴落到了自己跟前。
他一擡頭,就看見了面色冷峻,眼眶微紅,連官袍還沒來得及換下的兄長,冷睇着他。
沈硯明竟然仰起頭,先笑了一下:“哥,我把母親殺了,我其實是做了一件好事對吧?”
“日後你再也不用苦惱怎麼應付她了。”
“明明被她惡心得不行,但為了孝道,你還是不得不供養着她,在外人面前尊重她。”
“你這些年,過得很辛苦吧?”
沈硯書微微閉了眼,是,他這幾年過得很辛苦,但盡管辛苦,他先前也絲毫沒想過,真的要公孫氏死。
看得出來沈硯書的意思。
沈硯明笑道:“哥,面對母親,你比我心軟。不,也不對,其實我也曾經心軟過無數回。”
“但是每回她都讓我好痛苦,好難受。”
“如果我從一開始,就與你一樣,不理會她,不聽她的任何話,或許我如今也不會這麼痛苦!”
他的悲傷不在于他覺得公孫氏對不起他,而是在于他一次一次聽母親的話,把自己的人生越過越差。
他一次一次地原諒母親的自私和愚蠢,可母親還他的,竟然是算計。
竟然是要他永失所愛。
沈硯書盯着自己這個從小被母親如珍如寶寵大的弟弟。
問了一句:“為什麼殺她?”
“為什麼?”沈硯明有些恍惚,接着道,“可能是因為我本來有很好的家庭,與心愛的人與孩子在一起。”
“是母親天天挑撥,是母親非要把表姐接來跟着我們,讓我心猿意馬,漸漸與清月離了心,最後氣走了她。”
“也可能是因為母親給我選的妾室,給我戴綠帽子,叫我成為了整個京城的笑柄。”
“還可能是因為,母親為了銀子丢失的事情,在府上鬧起來,害我去坐牢。”
“坐牢和綠帽這兩件事,叫我在同僚們的面前再也擡不起頭。”
“我不想當官了,我從商,除了是為了去找清月,除了是為了救宏哥兒,其實我就是想逃避現實罷了。”
“我不想再去官署見到任何一個從前認識的人,聽他們對我指指點點。”
“而這些,都是我聽母親話的結果。”
這是沈硯明難得的一回,将自己的心明明白白地剖開來,不要半點面子,沒有半句虛言,真實地說着自己所有的感受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