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掌櫃聽了紀吳氏的話,就有些遲疑地問道:“……遷鋪面、修酒樓也講究章程,卻不知太夫人想派誰去香河看著,奴才也好派人幫襯。
”
紀吳氏一細想,心裡就有了主意,笑著跟他說:“就讓紀堯去看著。
”
掌櫃聽了難免一喜,竟然要派二少爺去看,那此事自然是沒有問題的。
二少爺待人接物都十分溫和,手段卻如太夫人般滴水不漏,他們心裡都是很拜服的。
接見完管事、掌櫃就已經要中午了,紀吳氏找了紀堯前來說話,吩咐他香河這間潞綢莊的事。
顧錦朝在幔帳後喝茶,過了一會兒也被紀吳氏叫出來。
紀吳氏跟顧錦朝說:“……這田莊的事,也不能空口說白話,聽那管事說什麽便是什麽。
種什麽、怎麽種還是要親自去看過,才好定章程。
香河離通州卻也不是太遠,不如讓你二表哥陪你去看看,我再派宋媽媽跟著你們。
”
錦朝暗叫糟糕,外祖母這是存心想撮合他們了!
還不等紀堯說話,錦朝就道:“二表哥日理萬機的,怎麽好耽誤他,不過是看農事而已,我一人去也是可以的。
”
外祖母笑笑:“你從小就對這些一竅不通,我還能不知道!
讓你去看也看不出名堂。
讓你二表哥幫襯著你,反正他還有事在香河,也不算是耽誤他。
”
一副沒得商量的樣子。
錦朝歎了口氣,瞥見紀堯沉默不語。
心裡倒是想苦笑了。
頗有種我不殺伯仁,伯仁卻因我而死的感覺。
紀吳氏說定的事,那就是不可更改的。
她下午就讓人套了兩輛馬車,派了一群的護院和丫鬟送錦朝去香河。
香河離通州三河縣有好幾個時辰的車程,沿著運河一直往西,沿途都是荒郊或者是農田,農田裡種著玉蜀黍。
還有散落的農家小院,挑著笸籮的赤腳農夫走在田埂上。
很快就到了香河縣城,香河連通順天府和天津府。
也是十分富庶的地方。
近日連天的雨水,以緻河水暴漲,河邊正在趕修河堤。
不過路上還是十分繁華的。
紀家的馬車上掛了銀香球和琉璃羊角燈,十分別緻。
路人看見了也遠遠避開,等馬車過去。
顧錦朝這次帶了佟媽媽、青蒲、采芙來。
她坐在馬車內靠著沉香色纏枝紋絨布墊閉目。
佟媽媽則在幫錦朝做一雙白綾襪子。
采芙沒有來過寶坻,興緻勃勃地挑著簾子看外面。
道旁屋宇鱗次櫛比,有茶肆、酒坊、肉鋪、廟宇、紙馬鋪等等,路上騾車、馬車、牛車都有,街上除了人流攢動的行人,還有販賣貨物的商賈、看東西的士紳、背著背簍的行腳僧人……
錦朝睜開眼就看到采芙像孩子一樣趴在窗口,便笑著問她:“這有什麽好看的?
”
她小的時候每年過年。
外祖母都會讓大舅母或者二表哥帶她到寶坻玩,特別是逢上元宵燈會。
沿著運河旁邊的古蘭街,燈火輝煌,倒映在湖上璀璨耀眼。
自己看多了寶坻的繁華,倒是不覺得香河有什麽好看的。
采芙有些不好意思地回過頭,笑著道:“奴婢沒有被賣到顧家的時候,也是住在街上的,不過隻是一個很小的集鎮。
我最愛倚在門後面聽外面小販叫賣的聲音。
”
錦朝從沒有聽采芙提起過她小時候的事情,也很感興趣地問她:“都賣什麽了?
”
采芙邊想邊說:“元旦賣春牛圖、小黃歷。
糖麻花、燙麵餃兒、活鯉魚,二月賣驢打滾兒、小雞、小鴨、豆汁、果丹皮……三月賣桃杏花、螺獅、嫩香椿,四月賣杏兒、鹹黃花魚,五月賣桑葚、粽子、蒲扇、酸梅湯、燒羊脖子……”
她把東西都說了個遍,擡頭髮現小姐和青蒲都看著自己,便有些羞容:“小時候母親不準出門,奴婢就想做一個走街串巷的貨郎,能夠到處看看,於是把這些東西記得特別熟。
”
走街串巷的貨郎?
采芙的理想倒是十分的別緻。
青蒲好奇地問她:“這燒羊脖子是什麽東西,是羊的脖子嗎?
”
采芙也不確定:“我也沒有吃過……”
兩人小聲說起話來,佟媽媽在一旁看著微笑。
馬車卻突然停了下來,是宋媽媽過來了。
她挑開簾子對錦朝說:“表小姐稍等片刻,二少爺要把潞綢莊的事交代一番,一會兒就陪您去田莊。
要是您想下來看看,也是可以的。
”
錦朝笑著搖搖頭,本來人家就是過來處理正事的,現在還要陪自己去田莊,太難為他了。
便對宋媽媽說:“我也不急,在馬車裡看一會兒書就好了。
”
宋媽媽行了禮退下去。
等紀堯忙了潞綢莊的事,馬車到田莊的時候,天已經黑了,又下起大雨。
聽說是莊家小姐和紀家少爺一起來了,田莊的趙莊頭忙帶著田莊的人過來迎接。
都戴著鬥笠穿著蓑衣,不過從田莊門口到房裡幾步路的功夫,錦朝就被淋得濕透了。
到了廡廊下,青蒲才把傘收起來。
錦朝看了一眼這田莊,四合院,四周是廡廊,中間連通抄手遊廊,也沒有垂花門。
倒是院子很大,種了好些銀杏樹,紀堯是管事幫著撐的傘,一身細布直裰也濕透了,額發淩亂。
趙莊頭是個微胖的中年男子,生了一雙小眼睛,兩撇八字胡。
笑容滿面地道:“……大小姐過來,小的倒是一時忙亂了。
您先和紀家少爺去廂房換洗一下吧。
如今香河這天,說下雨就下雨,跟變臉一樣。
”
這一身狼狽的,也確實不好。
錦朝便對紀堯說:“……倒是麻煩二表哥了。
”
紀堯搖搖頭,溫和地道:“不礙事的。
”低頭擰了衣袖的水。
錦朝去了廂房。
趙莊頭早吩咐燒了水送上來,幸好還帶了備用的衣物。
錦朝換了身水青色素緞衣,隻有袖口繡了幾朵白蓮,月白色挑線裙子。
帶孝在外,要穿得十分素淨。
趙莊頭又讓人端了祛寒的薑湯過來,送一碟新嫩的玉蜀黍餅。
等她收拾妥當,天已經全黑了,暴雨撲打在窗欞上,打開窗望出去。
都是黑茫茫的一片。
趙莊頭已經在外面等著她了,備下了這幾年田莊收成的冊子給她看。
和她說近幾年田莊的情況:“……三百三十七畝地,包了二百八十畝給靈璧的農民種,每年收小麥和玉蜀黍,五成租。
年頭不好的時候,隻能收兩百石。
年頭好的時候,還能收到四百石……莊子裡種了十多畝果樹死了,這要搭幾十兩銀子進去,實在是過得艱難。
才寫信給大小姐說一聲。
”
他又說了許多,這是在哭窮的。
錦朝聽得直皺眉,她可不是來聽這些的。
就讓趙莊頭先下去給紀堯備酒飯,她在服孝。
隻上一碗粥就好了。
趙莊頭便退下了。
佟媽媽是紀氏從田莊選上來的,對農事比較了解,錦朝就問她覺得這田莊如何。
佟媽媽才和錦朝說:“奴婢識得這個趙莊頭,他姐姐原先是夫人的奶娘。
夫人惦記奶娘的好,一直比較照顧他,香河咱們有三個田莊,他原先管的是最好的一個。
卻連年虧損。
夫人覺得不好,卻也沒有說什麽。
把他和靈璧這個莊的莊頭換了,他如今才在這裡……”
“奴婢原先是另一個田莊的,也聽過莊頭說他的事,私拿過田莊的錢,還拿了許多次,被夫人知道了。
夫人也沒罵他,說出去也不好聽,減了他一半的工錢就算了……他今天和小姐說這些,說不定正是覺得自己工錢比別的莊頭低一半,實在吃虧了。
”
錦朝聽完想了一會,她決定等雨停了,明天去靈璧看看,問一下租田莊地的農民,他們說的話總比趙莊頭值得信任。
她不懂這些,總是可以問的。
紀堯那邊,趙莊頭剛上了菜,他倒是一點都不敢含糊,上了一隻甲魚、一盤清蒸螃蟹、一對醬肘子做大菜。
紀堯身邊的程時看了直皺了皺眉,讓人撤了這些,隻留了幾樣清淡的菜。
他跟紀堯說話:“二少爺,我看這個趙莊頭油嘴滑舌,眼珠子又活路,恐怕是個心思多的。
他去和表小姐說話了,咱們要不也去聽一聽,免得表小姐被他給糊弄了……”
紀堯剛換了衣服,撐著額頭想事情。
燈花啪的響了一聲,他慢慢說:“……我隻是陪她過來,怎麽解決事情,我是不會管的。
”他恨不得能不出現在顧錦朝面前。
程時有些猶豫:“宋媽媽還跟著呢,要是她回去向太夫人說了……”
紀堯眼眸驀然冰冷,半晌沒說話。
最後才道:“讓她說吧,我倒想看看祖母能做什麽。
”
顧錦朝自然不會管紀堯,第二天一早雨停了,她就坐著馬車說要去靈璧縣走走。
趙莊頭隻當她是深閨裡呆久了想透透氣去,就派了一個婆子引路。
顧錦朝一路過來,那些農家的人一看到她的馬車就避開了。
她本不想拋頭露面,最後也隻能下車,讓那婆子在這兒守著。
她們繼續往前走。
正好看到有個農婦在田裡剝玉蜀黍,佟媽媽喊住了她。
那農婦一看她們衣著不簡單,卻拔腿就跑。
青蒲正想去追,錦朝攔下她,故意用不小的聲音說:“唉……趙莊頭說收五成的租子實在不夠用,我卻覺得太高了,有心想降租,又不知道合不合適……”
那農婦果然腳步慢了下來,錦朝又道:“算了,既然趙莊頭說收低了,那再高點便是!
”
那農婦聽到這裡才慌忙轉過頭,想了想才向她們走過來,又站得極遠,小聲地問:“是東家的管事嗎……”
ps:為了便於情節發展,這裡沒有嚴格守製,大家理解一下~~
另外感謝13458182716、anneya(2)、締藍盛雪(2)、伽羅雪兒(2)親們的粉紅,謝謝你們!
還有書友140609133854895親的香囊,(づ ̄3 ̄)づ╭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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繼續求粉紅,最近爆菊被爆得好快,大家各種歡樂地投粉紅,跟別家一天十幾張比起來,俺太弱了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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另,你們家作者手殘黨,每次碼字強迫症一樣檢查數遍,一章俺要寫3個小時,俺朋友都是一章一個小時,真心不是不想多更,大家諒解哦,謝啦= =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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