盧婆子一聽呂氏這話，瞬間便不樂意了。

　　 鬧了半天，她這是在怪她這個當婆婆的不疼長孫？

　　 良忠之所以會賣身進了顧家為奴，又是為了誰？

　　 還不是為了能換些銀子回來，給呂氏這個當娘的治傷嗎？

　　 她頭上的傷到底怎麼來的，她心裡難道沒一點兒數不成？

　　 又不是誰給打成這樣的，那都是她自己惹出來的破事，自己往那石墩子上撞了的。

　　 連累了她的好兒子，還害得她沒了大孫子，這筆賬她還沒找她好好算一算呢。

　　 這個賤娘們兒，居然還敢在她面前叫苦賣慘？

　　 “既然知道心疼兒子，你就快點把身子養好了。”

　　 “說不得村子裡的外鄉人，還願意要你這麼個半老徐娘，肯花銀子把你買回家去當媳婦。”

　　 “到時候，你的手裡不就有銀子，替你那個好孝順兒子贖身了？”

　　 盧婆子騰地一下子站起身，冷冷地看着呂氏，氣不打一處來地說道。

　　 原先，她有多在意偏疼這個媳婦，如今對她就有多麼的厭惡。

　　 沒有好好照顧鐵錘，讓自家男人丢了性命。

　　 又沒有好好的教育兒子，讓他以娘為天，連自己都不顧了，中為了這個家換些銀子。

　　 這種沒腦子，沒底線的孫子，她真不想認。

　　 呂氏氣得差點噴出一口老血，睚眦欲裂地瞪着婆婆，簡直不敢相信這些話，是從她的嘴裡說出來的。

　　 “娘！我好歹還替鐵錘生了五個孩子，您也曾說過，我是這個家的大功臣。”

　　 “難道說......鐵錘前腳剛走，您就容不下我這個兒媳了嗎？”

　　 呂氏捂着心口，上氣不接下氣地抽泣起來。

　　 想到剛剛聽孩子們斷斷續續地講述，他們一家這幾天經曆的這一切，隻覺得肝腸寸斷。

　　 “聽說......您還做主，讓弟妹把我的衣裳全拿去改了？”

　　 她聞着身上已經有些發臭發酸的衣服，不由得想起大妮提起的事情。

　　 “哼！是老娘親自拿給她，命令她改的。”

　　 “怎麼滴吧！”

　　 盧婆子叉着腰，指着床上的呂氏惡聲惡氣地說道。

　　 “在這個家裡，什麼東西不是我的？”

　　 “就連你這個不省心的，也是老娘當初花了銀子，娶回來的。”

　　 “給你置辦的那些衣裳，自然全都是我說了算。”

　　 她的目光冷冷地掃向一邊的大妮，算準了這件事情，肯定是這個小妮子多嘴多舌說給呂氏聽的。

　　 看來這個小妮子是打得少了，一張嘴這麼能叭叭，連她這個當阿奶的舌根子，也敢随便嚼。

　　 “娘！那些衣裳都是我家鐵錘在的時候，你同意給我置辦的。”

　　 “還有些是從我的嫁妝銀子裡，買了料子做的。”

　　 “你不能......你憑什麼全都拿走給了弟妹？”

　　 呂氏聲嘶力竭地控訴着，像是在說那些被拿走的好衣裳，又像是在哭訴盧婆子的不公。

　　 “哼！拿都拿了，改也改了。”

　　 “你弟妹如今是個體面人，一個月能掙回好幾百文錢，還能時不時的拿些吃的回來貼補呢。”

　　 “你這個躺着吃閑飯的，能有身衣裳穿就不錯了。”

　　 “還有什麼可挑揀的？”

　　 她也懶得再跟呂氏繼續掰扯，原本她就已經十分不待見這個媳婦，更是鬧了那麼大的不愉快。

　　 往後的日子，她但凡好起來，怕是都不會再給自己好臉色看。

　　 盧婆子對她和呂氏之間的關系，心知肚明。

　　 要不是看在大房的幾個孩子可憐，怕他們離了這個家沒個地方落腳。

　　 擔心大孫子還要另外花銀子，在村子裡租房子住。

　　 她又哪裡會松口，讓他們母子六人繼續住現在的屋子。

　　 還有王春兒那個不争氣的，嫁進門這麼些年，隻生了良才這一個獨苗。

　　 若是她能給鐵頭多生幾個，眼下她也不會對呂氏的幾個孩子，另眼相看了。

　　 “你這個死妮子，一定是你多嘴，把這事告訴你娘的吧！”

　　 “給老娘滾出來。”

　　 盧婆子越想越生氣，上前幾步，一把揪住大妮的耳朵，将小姑娘拎出了屋子。

　　 “娘！你别為難大妮！”

　　 “娘啊！你有氣隻管沖着我來......别為難孩子啊！”

　　 呂氏急得在想要從床上下來，可連日來的傷重卧床，早已經把她的身體掏空了。

　　 “娘親......娘親，你别激動，我們去求阿奶，我們去把妹妹救回來。”

　　 良孝、良傑和良義頓時着急地勸着呂氏，良孝更是上前把娘親按住，不讓她下床折騰。

　　 他娘好不容易才醒過來，再為了妹妹的事情一激動，誰知道傷勢會不會又嚴重起來。

　　 他們的大哥已經夠為難的了，可不能再雪上加霜啊！

　　 “快！快去救救你妹妹，她才多大啊！”

　　 “哪裡經得起你阿奶的幾巴掌。”

　　 呂氏想到大妮那紅腫的半邊臉，心疼得直掉眼淚。

　　 她唯一的女兒啊！原本也是被她和鐵錘捧在手心裡的寶貝。

　　 現如今，才不過幾天？

　　 身上便髒兮兮的，像是個小乞丐，就連臉上紅腫了這麼老高，也沒有人心疼管上一管。

　　 王春兒端着大海碗，還沒進院門，便聽見盧婆子拿着掃帚抽打大妮的聲音。

　　 她不由得腳步一頓，一時間猶豫着要不要在這個時候推門進去。

　　 說實在的，她對于婆婆手裡的掃帚，有着天然的恐懼。

　　 在這個家裡這麼些年，她手裡的掃帚沒少往她的身上招呼，更有甚者不知道因為抽打她，打壞了幾把掃帚。

　　 眼下婆婆正在氣頭上，她要是貿然進屋，會不會也成為新的炮灰呀。

　　 她低下頭，看着大碗裡還冒着熱氣的吃食，心裡陷入了無限的糾結。

　　 “娘啊！救命啊！”

　　 “阿奶！你是個大壞人！大壞蛋！”

　　 “你最最壞了！”

　　 院子裡，大妮的聲音還在不斷的傳來。

　　 王春兒聽着大妮嘴裡不僅不求饒，反而還敢對着盧婆子罵上了，不由得狠狠地皺起了眉頭。

　　 這個不懂事的小妮子，不管是為什麼被打。

　　 說上幾句軟話，能怎麼着嘛！

　　 難不成，她喜歡被阿奶用掃帚抽打的感覺？

　　 居然還敢犟嘴？