祁老爺子眼睛盯在報紙上，耳朵也有在聽錢玉香和南南說話，見她接連提到愛國，就問，“你找愛國有事？”

　　錢玉香順勢點頭，“是有點事，爸，我能見見愛國嗎？”

　　祁老爺子放下報紙，面色嚴肅地看着錢玉香，“我不是你爸，你不要再喊錯了，喊我祁老同志，喊愛國祁同志，注意點影響。”說完看了眼緊閉的房門說，“愛國不想見你，你走吧，孩子也看了。”

　　錢玉香怎麼可能就這樣走，也知道不管她說什麼，老爺子都不會說什麼好話，也就幹脆不說了，直接去開那間房門。

　　房門沒鎖，一推就開了，屋裡的祁愛國正在睡覺，聽見開門聲也沒立即起來，閉着眼睛說，“媽，我再睡一會，不用等我吃飯。”

　　“愛國，是我。”錢玉香走到床前，看着床上隻穿着背心的男人。

　　祁愛國年紀雖然不小，可因為在部隊長期訓練，身材不是一般男人能比的，個子也高，尤其跟那個糧站站長比，簡直一個天上，一個地下。

　　暗罵自己以前不懂珍惜，現在才知道這種年紀還有這樣身材的男人在外頭根本就是極品。

　　祁愛國睜開眼睛，立即清醒了，看見站在床前的錢玉香，他又皺了眉，坐起身，抓了一邊的襯衣利落穿上，“你先去外邊。”

　　錢玉香不想去外邊，她一把抓住祁愛國的手，“愛國，你就不想我嗎？”

　　祁愛國像是被燙到，瞬間将錢玉香的手甩開，“你幹什麼？”

　　祁愛國甩開錢玉香的動作利索又用力，将錢玉香甩了個踉跄，她不敢相信地看了看自己的手，又紅着眼看向祁愛國，一臉不可置信，“你甩我？”

　　祁愛國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反應那麼大，但他沒有覺得自己做錯了，“不要拉拉扯扯，我們已經離婚了。”說完迅速套上長褲走了出去。

　　錢玉香還沉浸在剛剛被祁愛國無情甩開的悲傷中，杵在那沒動，直到祁愛國在外頭喊她，她才慢慢轉身走了出去。

　　一切，都不一樣了。

　　祁愛國好像完全變了一個人，不再是從前任她招之即來，揮之即去的祁愛國了。

　　小客廳裡，祁老爺子還在看報，似乎對他們倆的事毫不關心。

　　南南已經回了房間，門也關上了，同樣對她毫不關心。

　　怎麼會這樣？

　　祁愛國站在窗下，客廳裡光線最好的地方，她才發現祁愛國黑了很多，瘦了很多，但看起來更精神了。

　　“愛國，你瘦了。”她聲音輕輕軟軟的，帶着絲絲縷縷的眷戀。

　　要是從前，她用這樣的語氣表情對他說話，祁愛國會樂瘋。

　　可現在，祁愛國好像沒聽見，他隻淡淡地問，“你來幹什麼？”

　　錢玉香的手指捏住衣角，無意識的撚着，“我想南南和你了，來看看你們。”

　　要是從前的祁愛國，或許就信了。

　　祁愛國笑了笑，一臉諷刺，“其實昨天我們見過面。”

　　昨天？

　　錢玉香心裡一個咯噔，昨天她和糧站站長一整天都在一起。

　　“不，不可能吧？你是不是認錯人了？”錢玉香心裡還抱有一絲僥幸。

　　祁愛國說，“我和戰友在第三國營飯店吃的午飯。”

　　懸着的心終于死了。

　　昨天她和那個男人也在第三國營飯店吃的午飯。

　　說是吃午飯，也就吃了兩碗肉絲面。

　　以前祁愛國帶她去國營飯店吃飯，哪怕隻有他們兩個人，也至少點三個菜，兩葷一素全是她愛吃的。

　　一時間，她又羞又憤，淚水控制不住的往外湧。

　　先前她是裝可憐，現在是真哭了。

　　“你滿意了？看我現在這樣子，你高興了？”錢玉香控訴。

　　祁愛國面無表情，“路是你選的，跟我沒有關系。”

　　“怎麼沒有關系？我随口說離婚你就同意，我那是賭氣你不知道嗎？你沒有心！”

　　又開始了，無理取鬧，從前每回她無理取鬧，他都會無條件的服軟認錯。

　　現在想想，錢玉香後來變成那樣子，也跟自己無原則的寵溺有關。

　　見祁愛國沒有像以前一樣開口哄她，老爺子又在，錢玉香哭着哭着就哭不下去了，她抹了淚，紅着眼看向祁愛國，“愛國，我們複婚吧。”

　　她以為說出這句話，祁愛國臉上會露出驚喜的表情。

　　然而沒有，什麼表情都沒有，好像她剛剛就是放了個屁。

　　“你說完了嗎？說完了就走吧，以後别來了。”祁愛國面無表情道。

　　想到昨天錢玉香和那個男人在國營飯店眉來眼去的模樣，他甚至有點惡心，不想再看見錢玉香這張臉，丢下這話後，直接轉身出去了。

　　錢玉香趕緊去追，可她怎麼追得上祁愛國，很快就追丢了人，原本還想再找找，可惜保衛科的戰士已經過來請她離開，她真是又羞又怒，又無計可施，隻能先離開幹休所。

　　不過她不會放棄的，祁愛國這個人她很了解，心軟得很，隻要她多到他面前賣可憐，他一定會心軟同意複婚的。

　　他們之間畢竟還有一個女兒。

　　他又那麼愛她，現在不理她，肯定是因為昨天的事，隻要她和糧站那個男人分手，再好好哄哄祁愛國，就一定能成。

　　想明白這些，錢玉香的心情好了很多，回去時路過供銷社，把前幾天那個惡心的男人不舍得給她買的布給買了，她要做一件新裙子，祁愛國最喜歡看她穿裙子。

　　另一頭，祁愛國離開幹休所後漫無目的在街上走着，腦子裡走馬燈一樣回閃着這些年的點點滴滴，也想起了大兒子，心裡很愧疚，兒子那麼大了，他想補償都不知道要怎麼補償。

　　左思右想，還是給錢來得實際，從現在開始攢，先把他媽留給他的那筆錢給攢出來給他，再給他攢一筆錢娶媳婦。

　　正亂七八糟想着事，前頭突然傳出叫罵和哭泣聲。

　　四五個小男孩正圍着一個六七歲模樣的男孩拳打腳踢，小男孩被打的沒有還手之力，隻能抱着頭哭嚎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