既然都已經多幹了一個小時的活，林向南決定再去資料室看一個小時的書，正常時間下班。

　　 資料室的管理員王大爺，看到她就問道：“拿什麼東西？
我幫你找。
”

　　 “不用，我來看看書。
”

　　 林向南偶爾會來資料室幫忙取東西，但每次王大爺都會熱情主動的幫忙，她還沒認真了解過資料室裡的書。

　　 廠裡為了這個資料室，費了很多心思，裡面甚至還有國外的期刊，在這個排外的時代非常難得。

　　 逛完了一個房間，林向南就看向了另一個上鎖的房間，對王大爺問道：“那房間能進去嗎？
”

　　 “得廠長或者張總工簽字。
”王大爺慢悠悠的說道：“裡面放的是一些被擱置項目的資料，裡頭有保密文件。
”

　　 “哦。
”林向南了解的點點頭，也沒追問，淡定的從書架上抽了一本書來看。

　　 林向南之前來資料室，都是拿了東西就走，很少坐下來看書，王大爺想跟她搭話都搭不上話。

　　 王大爺是個50多歲的老頭，以前是當兵的，受了傷才退到資料室來當管理員。

　　 現在是上班的時間，資料室也沒什麼人，王大爺主動湊近說道：“小林同志喝不喝水？
我給你倒杯熱水。
”

　　 “不用了王大爺，我剛喝了水過來，不渴。
”

　　 王大爺鬼鬼祟祟的小聲問道：“那個……你們部門今年招人，數學題是不是你出啊？
我聽小孫說，你是你們部門算數最厲害的那個。
”

　　 “我們部門還招人？
”林向南的表情震驚，“我不知道唉。
”

　　 “你才來一個多月嘛，不知道也正常。
”王大爺解釋道：“每年6月，你們部門都要招人的。
”

　　 林向南恍然的說道：“哦，對哦，差點忘了，6月是初中生和高中生畢業的時候。
”

　　 現在的年輕人找不到工作就得下鄉，林向南去年6月也到處找工作來着，但根本就沒看到哪個工廠招人。

　　 林向南羨慕的說道：“咱們廠每年都招人啊？
廠裡的子弟也太幸福了。
”

　　 “不一定。
你們那部門挺難進的，人不合适就不要。
”

　　 王大爺說道：“你們部門的小孫、小錢那幾個，都是大學生，上頭分配下來的。
剩下的幾個高中生，才是以前考進去，張總工親自培養出來的。
去年你們部門就沒進新人。
”

　　 “也是，我們部門的工作，一般人也幹不了。
”林向南非常理解的說道。

　　 廠裡招人，并不對外招，隻招軍屬和廠裡的子弟。

　　 高考斷了這麼多年，沒辦法去外頭摘果子，就隻能自己給樹澆水。

　　 資料室和學習室，都對廠裡職工開放，從這就能看出來，廠裡應該是想培養自己的人才。

　　 愛學習的人，無論在哪個時代都是極少數，反正來學習室看書的人不多。

　　 雖然大部分人都不愛學習，但都想要個好工作。

　　 一個工作機會，對要下鄉的人來說，就是根救命稻草。

　　 林向南好奇的問道：“王大爺，你家今年是有畢業生嗎？
”

　　 “沒，我孫女接了她奶的班，在食堂打雜。
但這孩子年輕，心思野，就想悶頭往前沖，生産線上工資是高，但我怕她的身體吃不消，你們辦公室就挺好，腦子好使就行。
”

　　 如果不看權力，隻看工資的話。
廠裡的年輕人能選擇的路很多。

　　 搞技術的終極目标，就是李師傅那樣的八級工，搞行政的目标，就是金廠長這樣的領導，靠腦子和筆杆子吃飯的終極目标，就是張總工。

　　 三者的工資相差不大，都是一百零幾塊錢，而且做工人比領導還要光榮。

　　 在食堂幹确實沒什麼潛力，王大爺也希望自家孫女能漲工資。

　　 他跟林向南打聽道：“我聽小孫說，你是高中畢業自學的數學，要不你給我孫女推薦幾本書？
我也讓她自學試試？
”

　　 “行啊。
”

　　 林向南也沒推脫，回憶了一下自己剛剛在書架上看到的書，給王大爺的孫女寫了個書單。

　　 “不過我先說好。
我也不知道我們部門考試的内容。
”

　　 “我明白。
我就是想讓我孫女先打打基礎。
”王大爺不隻問林向南要了書單，還問孫毅他們要了書單。

　　 反正不是他自己學，是他孫女學。
他隻管把單子交給孫女，剩下的都是他孫女的事。

　　 正說着呢，王大爺的孫女就提着飯盒過來了。

　　 飯點是食堂工作人員最忙的時候，所以她都是提前打飯，給王大爺送來。

　　 “王淑華同志？
”

　　 林向南也沒想到，王大爺的孫女居然還是熟人。

　　 沒聽顧振華講故事之前，林向南對她沒什麼感覺，聽完顧振華的話，她面對王淑華，就有點不自在了。

　　 “小林同志，你也在啊。
”王淑華朝她笑了笑。

　　 王大爺輕拍了一下孫女的手，“叫什麼小林同志，叫林姐！
”

　　 “爺爺，她比我小。
”

　　 “那也不行。
不管是調去生産線，還是考去技術部，你都得叫她林工或者林老師，叫什麼小林。
”

　　 被自家爺爺訓了一通，王淑華覺得有些丢臉，但還是老實朝林向南喊道：“林老師。
”

　　 林向南愣了一下，居然有人叫她林老師？

　　 她叫别人張總工，孫工，孫老師，都叫得很順口，但被别人這麼叫，林向南還有點不适應。

　　 有點像在玩角色扮演。

　　 林向南輕咳了一聲，表情不自覺的就變得正經了起來，優雅端莊的說道：“不用客氣，你随便怎麼叫都行。
”

　　 說完林向南就裝作自己很認真看書的樣子，不再跟這對爺孫瞎聊。

　　 但也不知道王大爺跟王淑華偷偷嘀咕了什麼，下次兩人在靶場遇見的時候，王淑華對她格外的熱情。

　　 “林老師，你說話的聲音怎麼有點啞，是不是最近太幹了，我奶奶熬的梨膏效果可好了，回頭我給你帶一罐。
”

　　 林向南摸不着頭腦，直接拒絕道：“不用，我家裡有。
”

　　 “林老師，你不用跟我客氣，那東西熬起來麻煩，我奶一次性就順帶多熬了幾罐。
”

　　 林向南的表情古怪，“我聽顧振華說起過你。
”

　　 “哦，是嗎？
但現在不喜歡顧振華了，我現在更喜歡你了。
”

　　 “什麼？
”林向南不自覺的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大肚子，她懷孕的事情應該很明顯吧。

　　 “我覺得你比顧振華更厲害。
”

　　 原來隻是單純的慕強，林向南默默松了口氣。

　　 怪她思路打太開，想歪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