霍嬛回到家裡屋中,看見蘇羨今日才送給她的一箱書,正放在牆角邊上。
她想了想,還是走過去在箱籠旁的棉墊上盤腿坐下,随手拿了本書打開來看。
外頭下着細雪,她聽見越來越大的風聲,擡起頭來時,才發現窗外的光線已經不知不覺暗淡下來了。
她起身走到窗邊,窗邊是一方老舊但是幹淨整潔的木案桌,她一手撐着桌面探着身,一手伸去打開了窗戶。
頓時凜冽寒風從窗戶裡灌了進來,迎面就一些細碎的雪沫撲在她臉上。
外頭雪已經越下越大了,霍嬛舉目望去,隻見入目所及皆是灰冷蒼茫一片。
近處村裡的樹木和屋檐都已經蓋上了一層茫茫雪白,遠處的田野也漸漸被雪色所完全覆蓋。
霍嬛眯着眼,耳發随風拂動,她想着,幸好是他走得早,如若不然,這雪下大了,就不好走路了。
她以前聽他說起過,從這村子出去,上了官道以後,沿途會有驿站停靠,但願此時他已經到達驿站了。
良久,她收回視線,垂眼看見自己今下午才吹過的海螺,她伸手拿過來,一側身坐在了案桌上,靠着窗,雙手抱着海螺又吹響起來。
這次沒有那麼着急了,她心境平和了下來,海螺的聲音也就變得十分悠緩。
她沒有任何沉悶沮喪,隻是單純地喜歡這隻海螺,想起來的時候就用它吹奏她學來的曲子,又或者聽聽裡面大海的聲音。
大海是怎麼樣的,她覺得應該是很廣闊很廣闊的。
她從書裡得知,大海的水是湛藍色的,海灘的沙子是金黃色的。
傍晚天黑得早,家裡人要吃晚飯,她得去廚房裡幫忙燒火造飯了。
廚房裡火光明亮,等炊煙袅袅,霍嬛又燒火又做菜,十分娴熟。
晚飯好以後,外面的天兒已經黑盡了。
家裡人吃完晚飯以後,草草洗漱便歇下了,廚房鍋裡溫着水,她自己打去洗澡,洗去了滿身的油煙味。
她換了身幹淨衣裳,發梢滴着水,用巾子胡亂擦了幾把又暫挽了起來。
熹微的油燈下依稀可見她耳發上還凝着細小的晶瑩的水珠,襯得一張臉白皙幹淨,一雙眼睛澄澈分明。
外頭風聲陣陣,澡棚裡雖能避風,但也不暖和,她洗完澡以後可不能多待,得趕緊出來回屋去。
霍嬛小心翼翼地捧着油燈出來,一出門口就打了個大大的寒噤。
她裹緊衣裳,就快步往屋子裡去。
可才剛剛走到屋檐下,冷不防自家的院門被叩響。
霍嬛停下腳步,不由回頭往院門處看去。
咚咚咚。
不是她聽錯了,确實是有人在叩門。
家裡霍爹已經被吵醒了,在屋裡出聲道:“是誰啊?
”
霍嬛擔心她爹都睡下了還得穿衣起來,便道:“爹你歇着吧,我去開門。
”
霍爹應了一聲,就沒起來。
霍嬛連忙把油燈放在屋檐下,自己裹緊衣裳抱緊手臂就腳步匆匆地跑進露天院裡。
大雪紛紛揚揚落在她衣上發上,雪花在她濕潤的頭發上凝結了細碎的冰花一般。
她跑到院門背後時,外面的人還在叩門。
她忙不疊把抵着院門的木棍移開,把門闩撥開,開門之際邊問道:“是誰……” 隻是話還沒問全,當她擡頭看去時,話音兒便瞬時堵在了喉嚨裡,整個人傻愣在了當場。
隻見少年白衣黑發,滿身落雪,像個雕塑一般靜靜地站在門框外。
霍嬛萬沒有想到,下午時走得那麼着急的人,此刻竟會去而複返,就這樣毫無征兆地出現在她面前。
她呼吸間呵出團團白氣,晶瑩剔透的雪落在她的眼睫毛上,輕輕顫了顫。
蘇羨看見開門的是她,黑白分明的眼睛動了動,道:“是我。
”
呆傻的霍嬛這才回過神來,連忙拉住他的手,把他拉進了門來。
他的手上溫溫涼涼的,不很冰冷,但也絕對不暖和。
也不知道他這大雪天裡待了多久,霍嬛生怕凍着了他,迅速關上院門就帶他進屋檐下避雪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