丞相今天火葬場了嗎 第73節
姜玉瑩冷了臉,手中的茶盞已經摔了四五個。
姜玉郎看着氣急敗壞的妹妹,也不知道能說什麼。
剛想說什麼,就看見姜玉瑩甩開袖子走了。
高座上的姜禹和姜老夫人都沒有說話,姜禹面色沉重,姜老夫人卻帶了三分喜色。
傳報的小厮已經冒雨推開了門:“大人,老夫人,安王求見。
”
原本一言不發的大堂頓時熱鬧起來,姜禹和姜老夫人對視一眼,忙到:“請,快請。
”
外面一衆人看安王敲響了門,也忙都上前敲響了門。
大雨瓢潑之間,敲門聲如雷聲一般。
徐宴時捂嘴笑了起來,身旁的小太監頭上都在冒汗了。
他家殿下就差沒有說‘打起來’‘打起來’了,難怪他平日日上三竿才起的殿下今日一早便自己起了床,他以為終于要用功讀書了,哪裡知道是來看熱鬧的。
哪怕就是同這些人一樣來求娶姜三小姐也好呀,一大早起來冒着雨馬不停蹄趕來姜府——看熱鬧。
小太監認命地将傘舉高了些。
看着那些人争先恐後的模樣,徐宴時笑着笑着,肚子都笑疼了。
熱鬧看夠了,他才不想見什麼姜老頭,溜了溜了。
至于那姜三小姐,世間神人那麼多,他倒也不是都要見一見,玩大了真讓老三老五誤會了,他好日子也到頭咯。
徐宴時轉身就走,看見大雨在石頭上擋出小小的水泡時,臉上纨绔的笑意怔了一刻。
小太監見他突然啞了聲音,小聲道:“今日樂子不夠殿下開心嗎?
”
徐宴時低聲道:“開心。
”
小太監:......
*
丞相府。
橘糖咬着一方馕,咽了許久都沒有咽下去。
莫懷在下面垂着頭,彙報着消息:“公子,消息已經放出去了。
隻是......”
正在處理公務的謝欲晚淡淡擡起頭:“隻是?
”
橘糖咬着馕,望向莫懷。
莫懷輕聲道:“求親的人已經踏破了姜府的門檻。
”
謝欲晚持着筆的手一怔,許久,才輕聲應了一聲:“嗯。
”
橘糖呆呆咬着馕,把自己咽住了:“咳,咳,咳......公子,公子,你尋我要的那罐糖,是不是給小姐送過去啦?
”
看着謝欲晚的神色,她聲音越來越輕。
謝欲晚淡淡掃過橘糖,最後停在她手中的馕上:“誰許你在書房用膳的?
”
莫懷垂着頭,甚至向後退了一步。
戰火蔓延橘糖一個人就夠了,他手中還有許多事務,他轉身準備退下,就被謝欲晚平靜喚住:“莫懷,漠北那邊的事情為何半月沒有進展了。
”
橘糖眨了眨眼,艱難咽下口中的馕。
莫懷心中歎了口氣,嘴上卻還是平靜着聲調:“那邊安插的人沒有完成之前布置好的東西,我們暫時沒有合适的人派過去。
”
謝欲晚放下手中的筆:“你過去?
”
他聲音很淡,卻又一字一句,慢條斯理,眸中神色同平常無異,但屋子中的兩個人都感受到了一絲寒意。
橘糖咬着馕,默默退下。
莫懷隻是垂頭解釋:“公子再給屬下半月。
”
屋内沉默良久,謝欲晚沒有說話,莫懷隻能忐忑地垂着頭。
許久之後,謝欲晚淡淡看着手下斑駁了墨迹的書頁,輕聲道:“下去吧。
”
莫懷如釋重負,轉身之際,望了一眼素白屏風前的公子。
在那永遠如死水一般的平靜中,此刻泛濫了些許茫然。
像是淡淡一層,萦繞在公子周身,裹住了他的神色。
“砰——”
莫懷關門的聲音很輕。
向來很輕。
謝欲晚平靜地将手下斑駁的書頁拆下來,捏成團,放置到一旁。
書頁上斑駁的墨點似乎在提醒他适才的荒唐。
他不知曉自己心為何而亂。
青竹即便在雪地裡,依舊身姿修長,可雪迹斑駁——
書房中隻剩下安靜拆卸書頁的聲音,随後是毛筆落在紙面的細微聲響,像是雪一層又一層,青年眸中神色不清,落下的字緩慢而端正。
*
長安城中發生的一切,姜婳渾然不知。
晨起,見下了雨,姜婳忙關好了門窗。
不知想到了什麼,她從屋子中尋了一把傘,撐開散了散灰塵,擺放在屋檐下。
做完一切,姜婳又尋出宣紙,筆墨,開始回憶謝欲晚同她要的東西。
她才在紙上題下一字,門外就出來了劇烈的敲門聲。
她适才剛鎖好了門,看着動靜也知道外面是誰,放下筆的動作都慢悠悠的。
她輕垂了眸,該來的總會來。
她也......等姜玉瑩許久了。
不出意外,不等她去開門,門已經破了。
姜婳擡眸,剛撐起傘,就看見姜玉瑩氣急敗壞地闖進來:“姜婳,你做了什麼?
”
沒有屋檐,院中的雨依舊很大,雨水順着傘面慢悠悠地向下滑。
姜婳突然輕聲問了一句:“那日山間的狼是你放的嗎?
”
姜玉瑩直接揮開了侍女的手,大步向姜婳走過來,臉上滿是不耐煩和惱怒:“什麼狼,你到底同謝郎說了什麼,他居然将你收作了學生?
”
姜婳輕輕向後退一步,不願意沾到她身上的雨珠。
她随意說道:“那日在寺廟中,夫子被惡狼所傷,我恰好挑着水路過,救下了夫子。
夫子問我要何恩典,我便求了一個學生的位置。
”
“這般好運。
”姜玉瑩輕嗤一聲,甩了甩袖子,倒也沒懷疑。
雨珠順着傘面一片一片地滑,隔着傘,兩人都太看不清彼此的表情。
姜玉瑩上前一步,将姜婳推進了屋檐下,姜婳垂着頭,踉跄着向後退。
見她依舊如此軟弱,姜玉瑩心思收了幾分。
想起适才姜婳問的‘惡狼’,不由蹙眉:“你為何覺得惡狼的事情是我做的,你沒在謝郎面前胡說吧?
”
姜婳搖頭:“我不敢。
”
“......這倒是真。
”姜玉瑩上下打量她一眼:“你真救了謝郎?
”
姜婳面不改色說謊:“嗯,那日在山間,惡狼被夫子的侍衛打的就剩下一點氣了,我在遠處拿了石塊将惡狼砸走了。
那惡狼走的時候,還留下了好長一條血印,後來我用水洗了好久才洗幹淨。
”
“為何要洗?
”姜玉瑩有些煩躁,問道。
姜婳擡頭,認真地望着姜玉瑩,一字一句輕聲道:“二姐姐,因果報應。
人手中便是染了惡狼的業障,日後也是要償還的。
”
她的眸色很淡,今日光恰又有些暗,姜玉瑩同她對視着,手指尖突然顫了一瞬。
但很快,姜玉瑩就不耐煩說道:“你該同祖母說這些,她最信佛了。
我奶娘同我說,我還未出生時,祖母便在院中建造了一個大大的佛堂。
那裡面所有佛像,都是上好的金身。
每年捐給寺廟的錢,少說也有我兩套妝面。
”
說完,姜玉瑩眸中多了一分算計:“姜婳,你去同謝郎說,你要換一份恩典。
”
姜婳心中淡淡一笑,眸中卻害怕地退了兩步。
“可是夫子......”
姜玉瑩臉色冷了下來:“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罰酒。
”
姜婳瑟縮着身子,輕聲道:“是我對不起姐姐,但我......我能告訴姐姐一些别的事情。
”
姜玉瑩眸中有了冷意,不屑道:“你能告訴我什麼?
”
姜婳擡起眸,柔柔弱弱地看向她,聲音輕得恍若輕薄的雪。
“我那日偶然間從祖母和大哥那聽到了夫人當年的真正死因,我,我一直想告訴姐姐,這些年是姐姐誤會了姨娘。
我知道,姐姐是因為奶娘,這些年才不喜歡我和姨娘。
但是......是姐姐誤會了,我那日,那日聽見祖母在佛前說的。
”
姜玉瑩的臉色瞬間變了,一個嬌嬌小姐,此刻眸色卻比什麼都冷。
“姜婳,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?
”
姜婳柔弱地望向她,眼眶已經紅了。
像是信奉羔羊永遠不會有獠牙,姜玉瑩臉色十分難看,最後卻控制住了手,咬着唇道:“你說。
”
姜婳眸中的淚一顆顆落下,姜玉瑩不耐煩地抓住她的肩膀,情緒已經有些崩潰了:“你說你聽見了,告訴我呀,聽見了什麼,告訴我。
”
姜婳紅着眸,小聲地搖頭。
就在姜玉瑩已經陷入瘋狂時,她小聲道:“我可以告訴姐姐,但......但姐姐能不能幫我,幫我做一件事。
”
姜玉瑩幾乎沒有猶豫直接應了:“你說。
”
姜婳垂着頭,眸中的淚卻有了笑意:“二姐姐,我不恨你,你是因為誤會才這樣對我和姨娘,那日我聽完真相後,我就不恨二姐姐了。
但是......但是我恨四妹妹,如果不是她搶了我的婚事,姨娘,姨娘就不會......”
她說着哽咽了起來,随後紅着眸望向姜玉瑩。
“二姐姐,我知道就是你一句話的事情,你能不能......”
她哽咽着,在姜玉瑩瘋狂而凝滞的眸色下,一字一頓:“把你給四妹妹的婚事收回來。
”
姜玉瑩眸中閃過一絲猶豫,随後看着姜婳通紅的眸。
如若姜婳直接告訴她,她可能不會信。
但是姜婳怎麼敢騙她呢?
一個自小軟弱的羔羊,如何敢哄騙手持屠刀的她。
而且姜婳同她說的一切合情合理......
姜玉瑩猶豫了,遲疑道:“你發誓自己說的都是真的。
”
姜婳紅着眸,卻毫不猶豫舉起了手,聲音輕卻堅定:“信女在此起誓,若二姐姐能達成信女心中所願,信女一定告知二姐姐當年夫人之死的真相。
”
她望着姜玉瑩,看姜玉瑩眸中的瘋狂不斷地閃動。
一旁的丫鬟已經不敢再聽,匍匐跪在了一旁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