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三十六章 詭師
紙人的話像是充斥著魔力,對姜懷波充滿了誘惑。
或許是對鬼樓的恐懼和對男人的仇恨給了他勇氣,他沖紙人點了點頭,說出了母親和姐姐死後,最長的一句話:
「我……我……我跟你走。
可你……你能不能幫……幫我……」
目光轉向男人酣睡的方向,姜懷波的聲音變得從未有過的冷狠:「幫我殺了他!
」
紙人的聲音依舊低沉,卻變得有些冰冷:
「我帶你走,是不想你再遭罪。
如果你有殺人的心思,那你還是留在這裡吧!
」
黑暗中,姜懷波面朝著男人的方向,良久都沒有再開口。
紙人竟嘆了口氣,說道:「孩兒啊,有些事,不是你該想的。
趕緊的,跟我走吧。
」
離開這地獄般的所在,還是殺了男人為母親和姐姐報仇?
姜懷波沒的選擇。
紙人讓他背上自己,按自己的指點走。
不過,在那之前,要他一口喝乾男人剩下的半瓶白酒。
姜懷波從沒喝過酒,也不知道紙人為什麼讓他這麼做。
但是逃離鬼樓的決心蓋過了一切,他毫不猶豫,卻又偷偷摸摸的來到桌邊,拿起酒瓶,擰開蓋兒,一口氣喝完了瓶中形容不出滋味,但卻能讓人渾身發燙的液體。
然後,用自己的破毛毯把紙人包裹好,背在背上,輕手輕腳的打開房門,邁進了風雪中……
按照紙人的指點,姜懷波連夜頂風冒雪,離開平古,徒步來到了十裡店,來到了這棟房子。
都沒等進門,就暈倒在了雪地裡。
等到醒來的時候,人已經是躺在一個自己做夢都不敢想象的東西上。
那東西,叫做——床。
……
姜懷波在述說這些的時候,一直閉著眼睛。
說到這裡,忽然睜開了眼:
「我……我來到這裡,第一個見到的,是……一個老婆婆,她讓我叫她韋婆婆。
她說……以後她會照顧我。
」
我朝龕位旁看了一眼,還是忍不住問:「紙人的事,後來怎麼樣?
」
「等我恢復過來,韋婆婆把我帶到樓上,就是……就是這裡。
」姜懷波看向龕位上的相框,「那時候,這裡,就已經是這樣了。
韋婆婆讓我對……對著這龕位磕頭,說……這就是我師父。
」
他的目光轉向我所注視的方向:「這就是當初帶我離開鬼樓的那個紙人,他……他是我師父。
」
見他眼圈通紅,我點點頭,「看出來了,都這麼些年了,他老人家還是愛吃雞屁股。
」
姜懷波居然也點了點頭:「嗯!
就是!
我……我可想對……對他好了。
可無論放什麼,一準兒被他老人家掀翻。
除了雞屁股和……和酒。
酒是越好越不嫌,雞屁股就……就得是雞屁股!
」
我哭笑不得:「所以現在酒換成了茅台,雞屁股還是雞屁股,你卻不知道自己師父是誰?
」
見姜懷波漲紅了臉,我好奇的問:「你來到這裡,拜李鐵嘴……拜紙人為師,他是怎麼教你本事的?
」
我真的很難想象,那是怎麼一種情形。
難不成每到夜晚,紙人就會活過來,對姜懷波言傳身授?
「不是。
」
姜懷波搖搖頭,過去把紙人抱了起來,指著紙人說:「從那以後,就隻有韋婆婆照顧我,教……教我人情世故,供……供我上學。
師父他老人家,就再沒開過口。
不過……不過韋婆婆說,讓我不要搬開師父,就讓他待……待在窗戶邊上。
還讓我有……有時間,就……就多看看師父。
」
「什麼意思?
」
「是報……報紙!
」
我愣了愣,再次看向紙人。
先前我已經發現,用來糊紙人的報紙已經不知道是猴年馬月的了。
可是仔細看,那也不過是普通的舊報紙,沒有什麼出奇的地方。
姜懷波見我盯著他,撓了撓頭說:「這麼說吧,我……我後來,不止一次把『師父』的照片給別人看,還特意提醒他們看報紙的內容。
可誰……誰都說看不出什麼。
可偏偏……偏偏就隻有我,能……能看出不一樣的東西。
」
姜懷波的腦子絕對算是聰明的,可語言障礙限制了他的表達能力。
聽他指手畫腳說了半天,我才總算大緻明白他所說的狀況。
總結如下:
紙人把他帶到這裡以後,韋婆婆就讓他拜紙人為師,並且無微不至的照顧他。
韋婆婆讓他一有時間就看報紙……是……是看著自己的『師父』。
在旁人看來,那就是箇舊報紙糊的紙人,但在姜懷波看來,卻能不斷從紙人身上看出和掌握一些玄妙的東西。
我儘力想象姜懷波說的那種情形,最終卻隻能是朝破損的紙人豎起大拇指:「牛逼!
」
「有一天,韋婆婆跟我說,她要走了。
我……我那天都給她跪……跪下了,我求她別走。
她說,她必須得走,那……是……是命。
」
姜懷波情緒顯得有些激動,抹了一把嘴邊的唾沫,接著說道:「她走之前說,我……我們還會再見面。
她還說,說她真不想再見到我,可……可我們必須得再見一面。
」
「你想表達什麼?
」我是真沒理解他這話的意思。
「我當時也……也不知道是什麼意思,我也算不出自己的事。
可……可我後來真的又見到了韋婆婆,那時候,我才知道,她……她還在照顧我。
」
「你到底想說什麼?
」我急得頭皮都快撓破了,心說:「我恨結巴!
」
姜懷波咽了口唾沫,垂著眼皮說:「我後來再見到韋婆婆的時候,她……她已經死了。
那……那時候正抓火化的事。
我是在火葬場……你懂的。
」
我點點頭。
「我那時候才知道,她……她還在照顧我。
她火化那天,我……我認識了唐夕。
」
「我艹……」
姜懷波搓了搓手說:「我一看見唐夕,就知道,知道我的命定了。
師父……師父把我帶出了鬼樓。
韋婆婆……不光照顧了我那麼些年,還……還替我安排好了姻緣。
」
「唐夕?
」我明知故問。
姜懷波點點頭:「那一年,唐夕剛參加工作。
她……她還小。
要……要不是婆婆幫忙,她……她肯定不能和我在一起。
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