除了綠小龍,其餘人就算不認識,也大緻猜到,這匆匆而來又匆匆離去的神秘客是何許人也。
我個人估計,陰司的生活一定很枯燥,不然怎麽白無常,還有姥爺說的‘十爺’,都爭先恐後的往上跑呢?
謝安留下的,就隻是個表面平平無奇的扁平盒子,甚至看上去有點廉價。
這和‘無常送禮’這樣浩蕩大氣的詞對照起來,可就真顯得有些寒酸了。
季雅雲輕聲對我說:“其實,你剛才應該和他再多客氣客氣的。
”
“為什麽啊?
”
“你的太陰鬼道,和後來的鬼靈術,好像都和他有關吧?
”
“哦……”我一拍腦瓜,老早就得知,太陰鬼術是謝七爺的手筆,真要算起來,我還是師承於他門下。
季雅雲嗔了我一眼,指指桌上的盒子:“打開看看裡邊是什麽吧。
”
我向後挪了挪,做了個‘您請’的手勢。
實際,頹廢和懶散從來都是好兄弟。
這段時間,我實在很頹廢。
於是,也就越來越懶。
懶得打開盒子。
相對其他人,杜鵑年紀最小。
左右看看沒人動作,當即就伸出手去,猛一勾手指,掀開了盒蓋。
下一秒鍾,連同杜鵑在內的所有幻姬,同時低呼後退。
那是出於本能的恐懼。
因為,她們全都在第一時間認出了盒子裡的事物。
那是一張似乎被硝製過的皮革。
單就肉眼觀望紋路,我就看出,那是一張人皮!
幻姬本是人皮燈,可乍一見到這和自身同屬性,且是‘原始形態’的皮,還是都嚇了一跳。
“七爺來的時候,交代了一句話。
”
波波頭這時才出聲道:“三界分鈞時,一切早已注定,人王重臨降世是必然,但此時的人界,不可能有根本的改變。
所以,當年的百條人王戒律,如今缺了一條。
”
“人王戒律?
”
其他人還在疑惑的時候,我已經將那人皮從盒子裡拿了出來。
的確是一張人皮。
幾乎沒經過特別的工藝硝製,就這麽完妥的保存了下來。
乍看時,上面遍布細密的紅色線條,還以為是硬化後留下的毛細血管導緻。
等拿在手中,仔細一看,才見上面是用紅筆勾勒的密密麻麻的小字。
“第一誡——於人無心;第二誡——於人無信……”
季雅雲就隻念了不到一豎行,就再也念不下去了。
隻是默默地守在我身邊,和紗織等一起,靜靜地,從頭到尾看完了上面的載錄。
半晌,仇雪莉喃喃道:“總共九十九條戒律,但凡能有一個人,遵從守衛半數,那……那豈非就是聖人?
”
一向少言寡語的水仙苦笑道:“何止。
即便佛道所謂的正果修行,和其相比,又怎及十分之一?
”
紗織道:“我是否可以認為,真實的人性,力量太過可怕。
所以某一時刻,某人,或者某種力量,乾脆就隱匿了這九十九……不,是一百條人王戒律。
改為,由他們掌控人間規則?
”
我看向離我最近的季雅雲。
她隻是微微衝我搖頭,毫無意義,眼中卻包含著泫然未落的淚水。
正當所有人都歸於沉默的時候,竟然是陸小龍說道:
“咱先不管什麽戒律好不好?
要我說……你們看,這張皮上的大小窟窿,是不是正符合人的眉眼兒?
我怎麽越看,越覺得這東西,像是一張人皮面具啊?
”
話音未落。
我已然嘗試將人皮敷在了面孔上。
細筆描寫的‘人王戒律’固然奪人眼球,但在陸小龍提醒過後,也絕對不會有誰否認,這,就是一張人皮面具!
我才剛把人皮貼在臉上,季雅雲就開始快速的念叨:“第一誡,於人無心……”
跟著是紗織:“第二誡,於人無信……”
緊接著是仇雪莉、杜鵑、水仙……
甚至到了後來,我還聽見陸小龍有所參與念誦戒條!
“夠了!
”
我終於忍不住爆發,大聲喊停。
緩過神,就見包括季雅雲在內的所有人,都退後到了我面前五步開外。
我本能地揪扯著自己的臉皮,但沒有絲毫外物附著貼合的跡象。
剛剛那張人皮,竟像是生在了我臉上,和我融為了一體,再也無法分割開來!
目光轉向季雅雲,
她立刻上前一步,說道:“你現在的樣子,和剛才沒有明顯區別。
可我覺得,覺得你的神情,你的……”
“相,大了。
”說話的,是一個穿著中式服裝,卻是東歐模樣的的白種女子。
她,是唐澤富郎的發妻,迄今為止,除了葬禮當天,她是第二次顯露真容。
她的漢語,竟格外流利,一隻手,指著我,說:“你看起來,模樣並沒有變化。
可是,做出不同的表情,說出不同的話,給人的感覺,就好像,你是另外一個人,而不是原本的你。
”
我並沒有弄清楚她這話裡超過三分之一的意思,卻是第一時間,猛地站起身,大步邁到季雅雲面前。
季雅雲像是反應了一下,才說:“你……第一眼給我的感覺,像是……張旭。
之後,就好像是方剛。
然後……然後是姐夫。
後來……後來就……”
“就什麽?
”我追問。
季雅雲終於肯和我直視,臉頰微微泛紅卻努力保持面無表情道:“你就是本人,你是徐禍!
我確定!
”
我稍稍遲疑,消化了一下她這話的意思。
和她對視一眼,轉向了紗織:“我……”
我才隻說了一個字,紗織就淡然道:“你於人有信,但你不是我的金鱗。
起碼,不是我認識的那個。
我很清楚的,感應到了。
你,是徐禍。
獨一無二的此生。
”
我再次受到相當程度的觸動。
再次轉向一旁……
所面對的,這個面孔有那麽點不熟悉的女子,在盯著我看了一陣後,卻忽然甩手給了我一巴掌。
“你幹什麽啊?
”季雅雲等人紛紛怒視向她。
同為幻姬,我對抽我的這個女子,印象貌似和唐澤媳婦一樣的不深刻。
她是典型的東方女性,看穿戴,應該還是富貴人家的小姐……又或姨太太。
不過,我倒是記得她的名字。
因為,她的名字本身,就提示旁人不可相忘。
她叫——勿忘我。
此刻,她完全無視其他人的矚目怒,而是狠狠瞪視著我:“我以前的男人,和你現在的眼神非常相像!
就好比,我心裡在想什麽,不用說出來,他第一時間就會想到,並且迎合我做出下一步的行動!
直到現在,什麽謝安、謝必安、無常送禮,已經快要把我弄的完全糊塗了。
可是,你讓我清醒了!
讓我又想起了他!
呂信!
你個王八蛋!
我一定要找到你,一定不會放過你!
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