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538章 去他的天命

　　和袁罡喝完酒之後，林七夜等人便回到了酒店，各自回屋休息。

　　即便喝酒的時候，袁罡一再的跟他們做思想工作，但幾人到底聽進去多少，隻有他們自己清楚。

　　林七夜洗完澡，關掉了所有的燈，躺在床上，看著床頭放著的那封信與木筷，怔怔出神。

　　當晚，林七夜一夜無眠。

　　第二天一早，林七夜便從床上爬起，洗漱完畢之後，便和其他人一起坐上了前往上京市小隊駐地的車。

　　雖然昨天袁罡已經偷偷告知了他們對抗的方式與地點，但還是需要去一趟006小隊的駐地，一方面是為了禮貌，另一方面則是因為公平起見，兩支隊伍要一同坐車前往對抗場地。

　　上京市的守夜人小隊，從規章和制度上，要比其他小隊嚴格的多。

　　早上的上京市堵車十分嚴重，再加上林七夜等人入住的酒店與駐地的距離也很遠，從這裏過去大概還要很長一段時間，好在安卿魚早就預料到了這種情況，所以提前了半個小時出發。

　　平穩安靜的車廂中，林七夜緩緩閉上了雙眼。

　　……

　　諸神精神病院。

　　「早上好，尊敬的院長。
」

　　院子中，穿著護工服，披著大衣戴著禮帽，正在認真掃地的黑瞳見到林七夜，恭敬地彎腰行禮。

　　林七夜看向他，嗯了一聲。

　　看起來，黑瞳在病院中和其他護工相處的很不錯，至少從外表上看起來是如此。

　　林七夜向前走了兩步，像是想到了什麼，又退了回來。

　　「黑瞳，你看看我身上的東西，能預知到什麼嗎？
」

　　黑瞳一怔，無奈的笑了笑，「院長，您是不是忘了，我隻能預知物體的未來，您在病院中的本身就不是實體，身上的這些東西也不屬於物質的範疇，所以我是看不到您的未來的。
除非您放我出去，我可以幫您預知物體的未來。
」

　　林七夜嘆了口氣，「算了，你繼續忙吧。
」

　　黑瞳本身的境界是「無量」，現在的他根本無法將其在現實世界召喚出來，想要用上對方預知的力量，還隻能等自己突破到「無量」才行。

　　「達納都斯，今天要留下一起吃午飯嗎？
」

　　林七夜走了幾步，倪克斯便微笑著從對面走了過來，開口問道。

　　林七夜苦笑道：「母親，真是不巧，今天我還有一場對抗……」

　　「噢，這可真是一個不幸的消息。
」

　　倪克眼神中閃過一抹微不可察的失落，很快就消失無蹤，她對著林七夜笑了笑，然後繼續向院子走去。

　　林七夜從廚房又拿了一瓶米酒，兩盞酒碗，猶豫片刻之後，還是將其放了回去。

　　他走到二樓的四號病房門口，輕輕敲了兩下門，推門而入。

　　和往常一樣，林七夜走到那尊古猿的面前坐下，而對方對他的到來還是沒有絲毫的反應。

　　林七夜看著古猿許久，緩緩開口：

　　「猴哥，今天，我可能沒有時間給你講故事了……我說幾句話，就該走了。
」

　　古猿盤膝而坐，雙手合十，眼簾低垂，一動不動。

　　林七夜對此毫不意外，他沉默片刻之後，說道：

　　「猴哥，你有沒有經歷過，重要的人即將死在你的面前，但自己卻無能為力的那種感覺？
」

　　話音落下的瞬間，古猿周身的佛光一顫，像是有顆石子落進了死寂的池塘，盪出一道漣漪……

　　林七夜愣在了原地。

　　在剛剛的那一瞬間，他感覺到有一股兇煞的氣息撲面而來，雖然隻有一瞬，但是其中蘊藏的怨恨與滔天的殺意，還是讓他的身體控制不住的顫抖了一下。

　　可緊接著，這股氣息就徹底消失無蹤。

　　林七夜錯愕地看著眼前毫無動靜的古猿，溫和而神聖的佛光籠罩著他的身體，彷彿剛剛的一切都隻是一場幻覺。

　　林七夜搖了搖頭，繼續自顧自地說道：

　　「我有過，這種經歷……我親眼看著，他死在我的懷裡，他的呼吸一點點的消失，他的身體慢慢的冰冷，雨水混著他的血與淚流淌進土壤之中……直到最後一刻，他還在笑著問我……他帥不帥。
你說，他是不是很奇怪？
」

　　籠罩在古猿周身的佛光，再度劇烈的擾動起來。

　　袈裟之下的身軀開始輕微的顫抖，那低垂的眼簾之下，古猿的雙眸微微收縮，像是在回憶著什麼。

　　「雖然我和他的接觸不算多，但我能感覺到，他啊，平時是個很不靠譜的人，喜歡抽煙，喜歡耍帥，明明自己實力很弱，還喜歡逞英雄……但，當他靠譜起來的時候，真的很帥。
」

　　古猿周身的佛光越發的璀璨，像是在奮力地壓制著什麼，他周身的袈裟邊緣輕輕飄起，合十的雙手手背，爆出一根又一根的青筋。

　　他的眉頭緊緊皺起。

　　「當年的我，太弱了，沒有能夠救下他……那種愧疚，悲傷，與憤怒，現在我依然能清楚地感受到。

　　我以為兩年過去了，我已經有所成長，可以獨當一面，可以有實力保護我所珍視的人……

　　可為什麼，一切好像又都沒有變？

　　我還是那麼的弱小，無法去救下珍視的人，甚至這一次，我連他的面都見不到……

　　老趙，姨媽，現在又是劍聖……

　　難道我永遠隻能眼睜睜的看著我所珍視的人，一個接著一個的離開我？

　　難道，這真的是天命嗎？
」

　　轟——！
！

　　一股強橫的威壓從古猿的身上爆出，坐在他對面的林七夜被瞬間彈飛，猛地後退了數步才勉強穩住身形。

　　暴怒的狂風卷攜著殘破的佛光，席捲了整個病房，奔湧而出，整棟病院都微微顫抖了起來。

　　「什麼情況？
！
！
」李毅飛驚慌的房中跑出。

　　「是四號房的那個瘋猴子！
」倪克斯眉頭一皺。

　　一黑一藍兩道身影飛快的騰空而起，向著二樓衝來，一個抱著豎琴的身影緊隨其後。

　　就在他們即將沖入房間的瞬間，林七夜伸手攔住了他們。

　　「不要……」林七夜凝視著那道身影，對著他們搖了搖頭。

　　狂風之中，古猿身上的袈裟無風自動，獵獵作響，暗金色的光芒從那雙眼眸中綻放，彷彿兩團熾熱的火焰，在眼眶中熊熊燃燒！

　　他合十的雙手鬆開，然後緊緊攥起。

　　一道道裂痕在他身上的袈裟上爆開！

　　晃動的佛光之中，那道披著殘破袈裟的身影站起，暗金色的猴毛散發著淡淡的光暈，他邁著腳步，向著林七夜一步步的走來……

　　那雙璀璨的眼眸緊緊注視著林七夜，他張開嘴，沙啞說道：

　　「去他娘的天命！
！
」

　　第二百六十四章 靜候第五特殊小隊凱旋（二合一大章）

　　「猴哥，你等等我！
」

　　「……」

　　「猴哥，俺今天又去化緣了，就化到兩個饅頭，一個給了師傅，另一個俺偷偷給吃了，就不給你，嘿嘿嘿……」

　　「……」

　　「猴哥，大事不好啦！
師傅被妖怪抓走啦！
」

　　「……」

　　「你這死猴子，俺老豬以前好歹也是個天蓬元帥，能就一直被你這麼欺負？
」

　　「……」

　　「散夥！
分東西！
俺要回高老莊！
」

　　「……」

　　「猴哥，你化來的這餅真香，能不能……呲溜，給俺老豬也來一口？
」

　　「……」

　　「猴哥，咱還有多久到西天啊？
」

　　「……」

　　「猴哥！
你成佛啦！
你這袈裟真好看，哼，俺這凈壇使者也不賴！
」

　　「……」

　　「猴哥……你別哭啊……俺老豬這次救了好多人，沒給咱西遊小隊伍丟臉……咳咳……俺要下去找老沙了，你和師傅要好好的當佛……自廢神格淪落為妖，確實可以避開迷霧的絞殺，留在凡間守著百姓，可實力卻會極大的削弱，而且再也回不去了……這個世道，終究還是要神來改的。
猴哥，你和師傅比我們強，好不容易修成了正果，一定要活到最後，替俺老豬看一看……未來，這個世界是什麼樣的。
或許……這就是俺老豬的命吧。
」

　　「……」

　　……

　　古猿的雙眸之中滿是血絲，渾身的猴毛炸起，無盡的悲傷與憤怒籠罩了他的心神，他張開嘴，用盡全身的力氣，對著天空咆哮了一聲，然後緩緩低下了頭顱。

　　他站在那，像是一個失去了一切的孩子。

　　林七夜怔怔地看著這一幕，「猴哥……」

　　頌——！

　　古猿一步踏出，挪移到了他的面前，一隻手抓起了林七夜的衣領。

　　林七夜身後的倪克斯，梅林和布拉基正欲出手，林七夜再度搖了搖頭，示意他們不要上前。

　　古猿攥著林七夜的衣領，那布滿血絲的眼眸，死死地盯著林七夜的眼睛。

　　「小子……」他低沉開口，「不要信什麼狗屁的天命，你想救人，就去救，永遠……不要放棄任何一個，你所珍視的人。
」

　　林七夜看著古猿的眼睛，眼中浮現出一抹苦澀，「可是，他離我太遠了……」

　　古猿靜靜地看著他的眼眸。

　　片刻之後，他鬆開了林七夜的衣領，回到了病房的中央，背對著林七夜，緩緩開口：

　　「遠，就飛。
」

　　他的話音落下，一個畫面突然出現在林七夜的眼前：

　　「孫悟空治療進度：1％已滿足獎勵抽取條件，開始隨機抽取孫悟空的神格能力……」

　　緊接著，一個虛擬的轉盤出現在了林七夜的眼前，開始徐徐轉動……

　　最後，指針停留在了某個能力之上。

　　林七夜愣在了原地。

　　……

　　「七夜，到地方了。
」

　　百裡胖胖拍了拍林七夜的肩膀，後者才睜開了眼睛。

　　淅淅瀝瀝的雨水打在車窗上，發出輕微的聲響，雨刮器無聲的掃過擋風玻璃，將滑落的雨水掃至一旁，緩緩流淌而下……

　　林七夜看了眼窗外，不知何時，車輛已經停在了一座四合院的門口。

　　這座四合院看起來有些年頭了，外牆有些陳舊，周圍栽種著幾顆粗壯的水杉樹，微黃的樹葉被雨水打落，飄揚在半空中。
在上京的四環之內能有這麼大一處院落，必然是價值不菲。

　　林七夜隨手從車椅旁取出一柄黑傘，走下車，一步踩到水窪之上，濺起些許的水花。

　　砰——！

　　輕按按鈕，漆黑的雨傘在林七夜的頭頂撐開。

　　砰砰砰砰砰！

　　六人撐著黑傘，站在四合院外，雨水敲打在傘表面，如同玉珠落盤，迸濺散開。

　　袁罡推開了四合院的大門，看到門前站立的林七夜幾人，微微點頭，「都進來吧，外面涼，一會我們收拾一下東西，就可以去場地了。
」

　　「袁教官。
」

　　林七夜突然叫住了袁罡。

　　「怎麼了？
」袁罡有些疑惑地回過頭。

　　「這一場，我們可以換個方式比，奪旗戰……太慢了。
」林七夜平靜的開口。

　　袁罡眉頭微皺，「慢？
你在說什麼？
難道你還趕時間？
」

　　林七夜沒有回答，他撐著黑傘，平靜地站在四合院外，目光透過那寬敞的院落，落在了某個房門之上。

　　嘩嘩嘩嘩嘩……

　　雨，越來越大。

　　雨水落在六柄黑傘之上，匯聚成一道道水流，沿著傘骨的弧線，流淌在地。

　　「曹淵。
」林七夜突然開口。

　　「嗯。
」

　　「拔刀。
」

　　「好。
」

　　曹淵沒有絲毫的猶豫，將手中的黑傘放在了地上，他伸手至腰間，緩緩握住了直刀的刀柄……

　　鏘——！
！

　　清脆的刀鳴回蕩在空中。

　　漆黑的煞氣火焰在曹淵的身上交織，瞬間將其籠罩，令人窒息的煞氣遊離在空氣之中，彷彿要將人的靈魂灼燒殆盡。

　　恐怖的威壓驟然降臨！

　　這一次，曹淵沒有傻笑，沒有亂沖，他披著那件漆黑的煞氣外衣，靜靜地站在雨中，那雙赤紅的眼眸死死盯著前方。

　　煞氣沖霄！

　　四合院內。

　　「他們這是在做什麼？
這不是還沒到對抗的地方嗎？
」一個006小隊的隊員疑惑地問道。

　　「他們在用威壓挑釁。
」另一人眯眼站在門口，緩緩開口：「看來，他們是不打算遵守我們的規則了！
」

　　「那我們怎麼辦？
」

　　「當然是……壓回去！
」

　　轟——！
！

　　一道暗黃色的光柱從四合院中爆發，『海』境巔峰的威壓從院內四溢而出，與門外的曹淵煞氣對撞在一起，勢均力敵。

　　「林七夜，你想做什麼？
」袁罡看到這一幕，皺眉開口。

　　林七夜的嘴角微微上揚。

　　他知道，對方明白了他的意思。

　　「江洱。
」他平靜說道。

　　滋滋滋滋……

　　安卿魚腰間的MP3發出急促的電流聲，無形之中，一股磁場開始向著這裏匯聚。

　　下一刻，白裙江洱的身形浮現在空中，擾動的磁場瞬間覆蓋了整片區域。

　　咚——！
！

　　第二道威壓從四合院內爆發！

　　四股強橫的力量在虛空中對撞，將中央的所有雨滴震碎，凜風漸起！

　　「卿魚。
」

　　「拽哥。
」

　　林七夜連續喊出兩個名字。

　　安卿魚和沈青竹同時丟掉了手中的黑傘，兩股氣息同時爆發，安卿魚的氣息陰冷而神秘，沈青竹的氣息雄渾而悠長。

　　緊接著，同樣有兩道威壓從院內傳出，與之制衡。

　　「迦藍。
」

　　「胖胖。
」林七夜再度開口。

　　百裡胖胖嘿嘿一笑，伸出左手在虛空中一點，一道龐大的太極八卦圖從他的腳下展開，瞬間籠罩了整個四合院，玄妙至極的氣息轟然爆發！

　　院內，第十道氣息衝天而起！

　　迦藍冷哼一聲，雄厚如海的精神力奔湧而出，將那深藍色的衣袍吹的獵獵作響，她一人的威壓，就幾乎鎮壓住了其他所有人的威壓！

　　四合院內，006小隊眾人臉色一變。

　　遲疑了兩秒，第十二道氣息隨之爆發！

　　但即便如此，他們也依然扛不住林七夜這邊的攻勢，於是，第十三道氣息隨之而來！

　　這次，是一位「無量」。

　　四合院內，006小隊，已然全力以赴。

　　林七夜將手中的黑傘輕輕放下，深吸一口氣，他的雙眸中，璀璨的金芒剎那綻放！

　　熾天使神威！

　　緊接著，他的背後，一道道虛影顯現而出。

　　黑夜女神倪克斯，魔法之神梅林，音樂與詩歌之神布拉基，青春之神伊登，以及……披著殘破袈裟，兇威蓋世的鬥戰勝佛！

　　六道神威，同時爆發！

　　就像是一柄無形的巨錘從天而降，院內006小隊的威壓被砸得粉碎，一聲爆鳴從虛空中傳來！

　　噗——！
！

　　房內，七位006小隊的隊員，同時噴出一口鮮血，臉色有些泛白。

　　四合院中，緊貼地面不知多少歲月的地磚，同時爆碎，迸濺的石塊在空中激射，煙塵四起！

　　見006小隊的氣息潰散，林七夜等人也各自將威壓收起。

　　他們彎下腰，緩緩撿起了地上的黑傘。

　　殘破的四合院外，他們將黑傘撐起，平靜的轉身向後走去。

　　嘩嘩嘩——！
！
！

　　原本被激蕩的氣息衝擊，停滯在空中的雨水，如同一大塊水幕轟然落下，但傘下的身影，卻沒有沾上絲毫的水滴。

　　六人，一棺，緩緩消失在水幕之中。

　　「林七夜！
」站在門口的袁罡突然開口，「你們到底要幹什麼？
」

　　雨中，林七夜緩緩停下身。

　　「去救人。
」

　　他回過頭，看著袁教官擔憂的面孔，微微一笑，「如果我們沒有回來，那就算了，如果我們回來了……那我們，就是大夏的第五支特殊小隊。
」

　　與此同時，四合院，最中央的那座房中，一直默默地關注著這場無聲戰鬥的紹平歌，無奈的笑了笑。

　　「這群小子……」

　　他搖了搖頭，猶豫片刻之後，拉開了抽屜……

　　裏面，靜靜地躺著八枚銘牌大小的銀色鐵片。

　　他從中取出七枚，握在掌間，輕輕向著屋外一甩！

　　七枚鐵片洞穿空間，眨眼間便來到了林七夜七人面前！

　　這突然出現在雨幕中的鐵片，讓林七夜微微一愣，他們同時伸手接住了鐵片，有些錯愕地擡頭看向四合院。

　　「能讓你們在迷霧中自由行走的東西。
」紹平歌的聲音悠悠從院內傳來，「去吧。
大夏守夜人，靜候第五支特殊小隊凱旋。
」

　　林七夜握著手中的鐵片，嘴角微微上揚，他回過頭，與其他人對視一眼。

　　微微點頭。

　　「七夜，我們該怎麼去？
」百裡胖胖問道，「騎龍嗎？
」

　　林七夜搖了搖頭，「不，我們……騰雲。
」

　　話音落下，他伸手在虛空中一招，無數翻滾的雲起平地而起，托著六人一棺，緩緩升起。

　　【筋鬥雲】。

　　林七夜低下頭，將那張孫悟空面具戴在臉上，其他人也紛紛戴上了自己的面具。

　　飄在空中的江洱想了想，伸手在臉上一抹，憑空捏出了一張無臉的面具，遮住了自己的容貌。

　　「走了。
」

　　林七夜平靜開口。

　　下一刻，這朵白雲洞穿虛無，眨眼間便消失在了原地。

　　雨中，袁罡站在門口，注視著他們離去的背影，無奈地嘆了口氣。

　　……

　　「……12月26日，大雨。
第五預備隊于上京市，執傘起勢，碎磚一百三十三塊，戰勝駐上京市006小隊，隨後騰雲而起，一路西行，消失於迷霧之中……至今未歸。
」

　　——《守夜人最高機密檔案》