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原來是流氓犯啊，這是放出來了？
啧，公安也真是的，怎麼什麼人都往外邊放啊，眼看都要過年了，放出來破壞社會安定團結呢！
”

　　江老太從鼻孔裡嗤了聲，出口就不留情。

　　吳柏壽臉色更陰沉了，但沒吭聲，他在裡面被管得服服帖帖的，更不想再進去了，每天都要幹繁重的活，比在農村種地還累，公安說了，出去後要是再犯事，肯定要坐牢的。

　　江老太見他沒吭聲，膽氣更壯了，“我要是你就不出來，裡面好歹不要房租水電，有吃有喝的，我聽說過年還能供應一頓餃子呢，這待遇多好啊，你出來可沒這待遇，連白菜幫子都吃不着！
”

　　周阿嬷扯了扯她衣擺，示意她收斂點兒，窮寇莫追，吳柏壽現在窮途末路，還進過局子，真把這家夥惹毛了，她們倆老太太可打不過，大過年的，她可不想有事。

　　當然也不想江老太有事，過年還指望這老太婆做團圓飯呢。

　　吳柏壽捏緊了拳頭，死死咬牙，強壓着戾氣，沒搭理江老太，陰沉着臉朝吳老頭的房間走去。

　　江老太又忍不住叫道：“你那老王八爹都咽氣了！
”

　　吳柏壽身體一頓，猛地扭過頭，面目猙獰，“你說什麼？
再說一遍試試！
”

　　他以為江老太故意咒他爹死，現在他爹是他唯一的依靠了，肯定不能有事，這老太婆要是再胡說八道，他拼着再進去，都要好生教訓這惡老太婆。

　　“你還敢打老娘不成？
老娘公安可有人，再進去讓你蹲到死，你試試看！
”

　　江老太可不怕，叉着腰大罵了一通，罵過瘾後，才冷笑道：“你不信就自己去看看，你那好老婆好女兒良心可真好啊，把老王八一個人扔在家裡，屋子裡比糞坑還臭，窗戶也不關，我看老王八不是餓死就是熏死的！
”

　　“也可能是又餓又熏又凍，抗不住就咽氣了！
”周阿嬷補充了句。

　　吳柏壽沒心思聽她們廢話了，大步跑了過去，果然從敞開的窗戶裡，看到了吳老頭，僵硬筆直地躺着，面如死灰，看着确實不像是活人了。

　　“爸……你聽見了沒？
爸……我是柏壽，我回來了……爸……”

　　吳柏壽對着窗子大叫，一聲接着一聲，最後幾聲都帶上了哭腔，驚動了其他鄰居，他們認識吳柏壽，以前來這邊鬧過，是何老師的前男人。

　　“吳師傅回來了啊，何老師不在家，昨天就回娘家了。
”有人說道。

　　“她把我爹一個人扔在家裡了？
我爸癱了，沒人伺候連水都喝不了……爸……你聽到我叫你了沒？
你吱個聲啊……”

　　吳柏壽連着叫了好幾聲，吳老頭都沒動靜，他知道老頭子情況不太妙了，十之八九他爹沒了。

　　他最大的靠山沒了。

　　以後真的隻能喝西北風了。

　　想到慘淡的未來，吳柏壽站都站不住了，靠着牆捂住臉嚎啕大哭，一個大男人哭得這麼慘，引得不少人都挺同情的，對何百霞母女也有了些意見。

　　這麼冷的天，把個癱瘓的老人獨自扔在家裡，什麼都不管，确實太過分了，往嚴重了說，這是遺棄罪，犯法的。

　　就算何百霞對前公公沒贍養的義務，可吳繡芸這個孫女總有的吧，以前看這姑娘還是蠻不錯的，長得雖普通，但懂禮貌，知進退，說話也細聲細氣，斯斯文文的，蠻大方穩重的姑娘，哪知道這姑娘背後竟是這種薄情寡義的人。

　　對親爺爺都能如此狠心薄情，這樣的姑娘誰家敢娶？

　　娶進門能孝敬公婆？

　　呵……難喲！

　　“吳師傅别哭了，先把門打開，說不定吳老師傅沒事呢。
”

　　有人拿了根棍子過來了，想從窗戶裡捅進去，用力敲門鎖，多敲幾次就能打開門了，大家都圍了過來，但都被屋子裡的惡臭熏走了，沒人受得了這味道。

　　“這有多久沒搞衛生了……嘔……”

　　“難怪以前總覺得走廊上味道不對，敢情是這屋子散出來的，哦喲喲……我隔夜飯都要吐了……”

　　“何老師自己收拾得清清爽爽漂漂亮亮的，怎麼家裡搞得這麼臭，也太不要好了。
”

　　“我看何老師的房間還是蠻清爽的。
”

　　大家突然沉默了，互相交換了了然的眼神，人家何老師不是不講衛生，隻是懶得管前公公罷了，不過也情有可原，兒媳婦和公公本就隔了一層，更何況還是前公公，何百霞不管是情理之中。

　　但吳繡芸不一樣啊，她有法律規定的贍養義務，這姑娘自己也收拾得清爽漂亮，身上還總噴花露水，搞得香噴噴的，親爺爺都臭出生天了，也不搞搞衛生。

　　心是真的狠啊！

　　熱心鄰居戴着口罩，拿着竹竿敲門鎖，敲了十幾下，門終于開開了，散出來的惡臭味更濃厚了，門口都不能立腳。

　　“嘔……我不行了！
”

　　“我也不行了……嘔……要死了……何老師啥辰光回來，讓她好好搞搞衛生，大過年搞得臭烘烘的，晦氣死了！
”

　　鄰居們怨聲載道，對何百霞一家的意見老大了，最晦氣的是吳老頭，還有兩三天就過年了，要是吳老頭真死了，他們年都過得不自在。

　　吳柏壽沖進了屋子，不多時就傳出了他的嚎哭聲，“爸……你怎麼不等等我……爸……你死得好慘啊……爸啊……”

　　江老太籲了口氣，果然死了。

　　不過她覺得吳柏壽傷心的其實不是老王八的死，而是老王八的退休工資沒了，這狗雜種哪有人味兒，對親爹也多不了多少感情。

　　鄰居們皺緊了眉，真的死人了，晦氣喲！

　　屋子不住傳來吳柏壽的哭聲，傷心欲絕，聞者流淚，大家不知道吳家的内情，都挺同情吳柏壽的，覺得何百霞做得太過分了些。

　　何百霞此刻還在娘家，她本想吃了中飯再回來的，但吳繡芸心裡很不安，催着她回來。

　　“你急什麼急，那老頭子命賤，死不了！
”何百霞不高興地嘀咕，今天她新找的對象也來了，之所以回娘家，就是商量結婚的。

　　要不是吳繡芸把吳老頭接回來住，她也不至于和對象見面，都得安排在娘家了，搞得弟媳婦給她擺臉色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