吳老頭冷笑，陰陽怪氣道：“我沒說不想過，是你當不好家，天天吃鹹菜豆腐，連點葷腥都吃不上，我一個月那麼多錢，總不能讓我天天當和尚吧，要不是老大孝順，隔三差五給我開葷，我這把老骨頭早讓你虐待死了。
”

　　“好啊，我就知道有那兔崽子的事，他又在你面前挑撥離間了是吧，他就是見不得我家裡過安生日子，姓吳的，你不想過就散夥，老娘不伺候你了！
”

　　江老太一下子爆炸了，她最膈應的就是吳老頭的大兒子吳柏壽，這王八蛋陰的很，總是在背後挑撥離間，隔三差五地挑事兒。

　　吳老頭沉了臉，冷聲道：“你嘴巴放幹淨點，柏壽是我兒子，他孝順我是盡本分，江招娣，你别拿散夥吓老子，散夥就散夥，老子一個月四十來塊工資，又有孝順兒子，上哪過不好，不過你可想好了，散夥了老子一分錢都不出，你和大寶自個想辦法過！
”

　　江老太眼前一黑，呼哧呼哧地喘粗氣，這死老頭第二次威脅她了。

　　她剛才是氣急了才說出散夥，現在已經後悔了，要是真散夥了，她和兒子隻能喝西北風了。

　　可讓她和這老頭子服軟，她又做不到，一輩子在吳老頭面前蠻橫慣了，她抹不下這個臉。

　　一時間氣氛僵持住了，吳老頭冷笑着，他算死了老太婆會服軟，因為老太婆離不開他的工資。

　　周豔紅嘴邊微微笑着，一副看好戲的樣子。

　　江小月姐弟都不吭聲，低着頭吃飯，江大寶神情慌張，還有些害怕，不知道該怎麼辦。

　　江小暖冷眼看着，明白了江老太怎麼會一夜之間老得這麼快了，敢情是窩囊了大半輩子的吳老頭造反了啊。

　　這中間肯定少不了吳柏壽那王八蛋的事，周豔紅的這個姘頭陰險狠辣，又很會做表面工夫，笑面虎一個，很多事都是吳柏壽出的主意，但他從來不出頭，隻在背後揣掇，就像現在這樣。

　　揣掇吳老頭和江老太鬧事，奪回工資權，吳柏壽當然不是真心替老頭子着想，不外乎是貪圖吳老頭的四十塊退休工資，想弄來補貼家用罷了。

　　江小暖并不出聲，江老太的事她不想摻和，而且有些真相如果江老太知道了，隻怕弄死吳老頭的心都有，遲早會散夥。

　　現在讓江老太先吃點苦頭也好，讓她認識到這些人的嘴臉有多麼醜陋。

　　“離婚了好像就不能分宿舍了。
”江小暖淡淡地說了句。

　　江老太都氣得站不住了，她姑且遞個台階吧。

　　吳老頭臉色變了，他把這茬給忘了，宿舍隻能分給帶家屬的職工，如果他和老太婆離婚，他就是單身職工，是沒資格分宿舍的。

　　周豔紅是臨時工，更沒資格。

　　沒了房子他隻能去外頭租房子，大兒子那兒自己都不夠住，外面租房子哪有在廠裡住着舒服。

　　周豔紅忙打圓場，“媽，爸是開玩笑呢，都老夫老妻了，哪能散夥呢。
”

　　江老太挺直了腰闆，冷笑道：“我不怕沒房子，老家我的房子住都住不完，還有一畝三分田，我和大寶足夠吃了，姓吳的，你當老娘怕你散夥不成，哼，老娘離了你這窩囊廢照樣能過得好！
”

　　吳老頭臉色難看，沒再耍橫了，沒房子是個大問題，老太婆老家就是城郊，坐公交車一兩個鐘頭就能到，他的老家可是在蘇北山溝裡，車都開不進去，他住慣了大城市，再住不慣山溝溝了。

　　江老太闆回了一局，心裡痛快多了，朝默不作聲的江小暖看了眼，心裡是感激的，幸好有她提醒一句，要不然又要被老頭子壓一回，憋屈死她了。

　　吃過午飯，江小暖就要走，“晚上我不回來了，要加班。
”

　　“怎麼天天加班？
”周豔紅不高興喝問。

　　“掙錢啊，不加班哪來的錢。
”

　　“明早回家，有要緊事。
”周豔紅忍了氣，今天不和這小畜生吵，等明天相看了再說。

　　“嗯。
”

　　江小暖應了，她也想看這女人耍的什麼鬼把戲，她抱了抱江大寶，“爸爸，我去掙錢了，明天給你帶肉包子啊。
”

　　“好，暖暖再見！
”

　　江大寶親了親女兒的臉，父女倆特别親昵。

　　江老太神情微變，心裡十分糾結，要不要和這小畜生說一聲，那個王姐弟弟她打聽過了，年紀隻比周豔紅小幾歲，長得五大三粗的，前面的老婆是喝農藥死的，據說這男人天天打老婆，受不了才喝的農藥。

　　小畜生要是嫁過去，隻怕也和前老婆的下場一樣。

　　江老太摞了碗碟，準備去走廊洗碗，江小暖出來了，她想了想，還是叫住了江小暖，低聲說道：“明天……你還是别回來了。
”

　　說完她便低頭洗碗，不再搭理了，心裡卻後悔死了。

　　她幹嘛要多管閑事，以前恨不得這小畜生趕緊嫁出去，嫁豬嫁狗都行，隻要彩禮給得高就好，現在機會都來了，她還讓這小畜生别回來，江老太好想給自己一個大耳光子。

　　到嘴的肥肉生生讓她給推走了，唉！

　　江小暖愣了下，心裡感覺很奇怪，江老太對她不是打就是罵，從來沒有過好臉色，這回怎麼肯幫她？

　　真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。

　　她當然知道明天周豔紅肯定沒安好心，不過她還是想回來一趟，就是想看看這女人的心能黑到什麼速度，這女人心越黑，她報複的時候才會越不留情。

　　在火車站忙活到了晚上十點，二百張劇照賣了大半，江小暖腰疼得厲害，剩下的也不賣了，她不能貪圖小錢不顧全身體，錢是掙不完的，還是回家休息吧。

　　慢慢走在弄堂裡，靜悄悄的，偶爾有兩三個人路過，到門口時，看見對面的兩個人，靠得很近在說話，江小暖放輕了腳步，不想打擾這一對兒。

　　但顧景川眼神挺好，熱情打招呼，“你也住在這兒啊，真是巧了，你和老陸居然是鄰居，老陸都不和我說。
”

　　叽叽喳喳地說了一通，江小暖都沒插話的機會，她禮貌地笑了笑，很确定這個纖弱的男人應該是0。

　　不管是外貌還是性格，以及這話痨的樣子，都百分百地符合0的配置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