雲姒慌了一瞬,像是心底最深處的秘密叫他揪出來了一樣。
她知道,這個男人做事的底線,話說三分,從不挑破。
可他就不能裝作沒聽見不知道嗎,為什麼還要問出來。
雲姒像是沒聽見,依舊給他認真的處理着傷口。
霍慎之大抵是猜透了她的心思,握住她纖細的腰往慢慢往眼前帶,指腹愛憐的輕蹭她的腰線,低低道:“幫本王上藥,再幫換衣袍。
”
這樣的馬車,裡面都是有很多暗格的,放置了不少東西。
雲姒被他這樣握着腰,他也分明是沒有用什麼力氣的,說這些話的時候,低壓沉穩的聲音,給她一種放軟了的錯覺。
雲姒一時居然不知如何是好,進退為難。
她抿唇,态度不好:“你隻是受傷了,手又沒事,自己換。
”
找了一身灰白色衣袍,雲姒直接給了他。
那态度,叫霍慎之微微蹙眉。
他緩緩坐起身,雲姒轉頭,見他眉眼微垂,原扔到他身上的衣服,都滑落到了下腹。
精壯健碩的肌理,鮮明無比,哪有什麼不舒服的樣子,但身上的傷,卻又那麼真實。
雲姒挪開臉,要準備去另一輛馬車時,腰腹忽然橫過來一隻手。
她沒有一點防備,直接叫拉了過來,狠狠跌坐進了霍慎之懷裡,轉瞬,就被他帶着倒下去。
“我們和離了,你這樣做,應該嗎!
”雲姒有些氣惱,但是又不敢亂碰他,怕他身上的傷口裂開。
霍慎之未曾應她,隻緩緩閉上眼,呼吸也均勻起來。
原本黑色的頭發,因為藥力開始減退的緣故,開始顯現原本的顔色。
被雨水浸透過的眉眼,有種冷冽的幹淨,英挺的眉眼看上去極深邃,即便是看不見他的神色,卻也能感覺到他的放松。
跟清醒時比起來,他少了滲入骨髓的冷漠。
隻要不沉下心緒,他整個人在她面前,都顯得尤為溫柔。
讓人……心動。
聽着他的心跳,雲姒也體會到了久違的安心。
她離他越來越近了。
外面唯有風聲,難得的安甯。
不知過了多久,男人低低呢喃:“可還能再謀一遍雲大夫麼?
”
雲姒睜開眼,從他懷中起身:“你說什麼?
”
霍慎之撐起身,看着她,嗓音黯啞:“霍慎之心系雲大夫,思之念之,唯望得之。
若卿畏之怯之,慎亦聽之改之。
”
他很喜歡她,很喜歡。
雲姒,是他唯一的最愛深愛摯愛隻愛。
她不要他幫忙,不要依附他活,他答應了。
以前,他千般不好,便是做什麼都不會同她商量,他也改。
馬車停下了。
雲姒垂眸,外面有霍影的聲音,說是快到了。
“那你知道我為什麼跟你和離嗎?
”雲姒跪坐在地上,收拾這醫藥箱。
霍慎之應她:“想我再不幹預你,不論明還是暗,你要讓我看見你的決心,也要令我在起念時止步。
”
“啪嗒”一聲,雲姒合起醫藥箱。
看着他傷成這樣,雲姒總歸是心疼的。
鬧了這麼久,他都知道就行了。
雲姒抿唇,傾身過去,快速的在他唇邊親了一下。
幾乎是同時,霍慎之原本暗淡的眸色,瞬間有了光。
他下意識的伸手去攬雲姒。
雲姒擡手按在他的心口,不叫他拉自己過去:“這條路,不隻是我的路,你同景昀的生路,更是決定往後我用什麼姿态站在你身邊的路,現在,它還是一條能不能讓我看見你是否當真‘聽之改之’的路。
你懂嗎?
”
霍慎之擡手,将雲姒按在心口的手心緊貼自己心髒,定定看着她,沉聲答她:“必傾我所有,令卿滿載而歸。
”
“我不要你傾盡所有!
”
雲姒将手抽回來。
“不管不問,隻做你攝政王的這個身份該做的。
”雲姒不想要活在他的羽翼之下了。
在這種地方依靠男人,如果是這樣的話,那……她今後該怎麼辦呢?
霍慎之定定看着她的眼睛,應了一聲“好”。
“還有,我聽說你直接下洪水以身止水,那樣太危險。
如果你出了什麼事兒,那百姓們怎麼辦,你太不把自己的安危當回事了。
”
雲姒想起那些傳言,說他入水以身止水。
怪不得,那傷口會感染的這麼厲害。
隐隐光亮下,雲姒感覺面前的男人似乎是笑了一下,他的嗓音寡淡:“預謀事者,最先敗于自己。
”
“那可是洪水,天災不長眼的。
”雲姒詫異的看着他。
這個男人,似乎從來不知道什麼是危險,什麼是小心,什麼是害怕。
便是如今這樣,她都能感覺得到他寡淡的背後入骨入髓的狂妄。
霍慎之傾身,扣住雲姒的後頸,猛的帶到眼前:“雲大夫忘了,本王不是高坐朝堂貪生怕死之輩。
”
他怕,就不能擁有她跟如今的這一切了。
雲姒骨子裡有些震撼。
她喜歡能從對方身上學到東西的男人。
似乎是察覺了雲姒的意圖,在她下馬車時,霍慎之開口敲打:“你身上可背負了本王同景兒的性命,便是背負了整個大周江山。
”
“謝攝政王給我這個醫藥箱治病救人!
”雲姒跳下馬車,背着醫藥箱,朝着營地的方向跑過去。
南绛下馬,看着雲姒居然明目張膽的背着醫藥箱,吓一跳:“阿姐,萬一被人看見。
”
“沒事了,以後掏出什麼藥來,盡管說是攝政王給的。
哦不,盛大人給的。
”
這樣一來,就不用束手束腳,之後的醫治,也會更加省心。
掏出什麼來,反正也跟傅娥媓一樣的,誰給的,大家心裡有數。
霍影回頭看着雲姒三人走遠,雲姒很開心的樣子,他便知道,雲姒是“吃飽了”,“不餓了”。
“主子,還吃戰奴給的藥嗎?
”
霍影都随身帶着呢。
那個藥不但有能夠短暫阻隔母蠱影響的作用,還能夠讓頭發暫時恢複,免得洩露身份。
若是換了平時,霍慎之便不吃了。
雲姒就在這裡,若是她有個什麼三災六難,他也能及時找到她。
可是,她生出了翅膀,說是要自己飛。
藥丸服下,霍慎之方才吩咐:“去查查那幾個人。
”
他自是下馬車,随着雲姒去的方向過去。
傷還沒治好,哪那麼容易讓她就這麼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