陳江河靜默無言。
宇文丘這句話說了跟沒說一樣。
誰都知道斬殺界主之後問題就能得到很好解決。
可,怎麼殺?
界主的強大有目共睹,而且整個天幕大世界疑似都是界主的培養皿,換而言之界主就是天幕的主宰。
陳江河完全沒有信心擊敗界主。
二人之間的差距,比螞蟻與大象之間的差距還大。
“前輩說笑了,就沒有别的方法了麼?
”陳江河詢問,宇文丘反問道:“我不是已經說了麼,路在你腳下。
”
陳江河低頭看了眼雙腳,又看了眼面前的宇文丘。
宇文丘愈發虛弱,看樣子已經維持不了太久,很快就要徹底消散。
“記住,這個世界能量是守恒的,隻要你足夠強大,那麼界主就無法繼續強大。
”宇文丘的話還在耳邊回響,身子卻在一點點黯淡下去,陳江河隐隐捕捉到了一絲靈光,自語道:“如果玄黃氣能将一切能量轉化為我所需要的形式,是不是同樣可以收割他人的邪念?
這樣一來,界主就無法從天幕之中吸收這部分能量。
”
陳江河久久沒有等到回答。
再擡頭時,發現宇文丘已經徹底消散不見,成為曆史的一縷塵埃。
陳江河怅然一歎。
任爾風華絕代,到頭來終究要淪為一抔黃土,沒有人能逃過歲月的侵蝕。
短暫的停留之後,陳江河撕裂虛空出現在金陵道宗上空,在玄黃氣的幫助下陳江河看見每個人身上都升起一縷縷黑色霧氣,這些黑色霧氣意欲遁入虛無空間,陳江河心念一動将這些黑色霧氣全部吸收進入體内。
一刹那的功夫,陳江河眸光變得狠戾,心情變得狂躁無比。
如今他腦海裡僅剩一個念頭,那就是殺光所有人!
在陳江河體表,還萦繞着一道道恐怖的黑色雷弧,讓他整個人變得妖異無比。
陳江河低頭看了眼手掌,發現掌心隐隐作癢,在他注視之下硬生生長出一顆眼睛。
陳江河與這顆眼球對視,覺得是如此的陌生。
除此之外。
陳江河全身上下都有類似的異變,長出四條手臂,兩顆腦袋……
這種變化極為可怕,讓陳江河幾乎失控。
不過陳江河同樣能夠感受到,自己的實力正在迅速提升,接連突破桎梏達到不可思議的境界。
“我能感覺到,我整個人變得極為嗜殺,想要把所有人都殺光。
”陳江河極力控制殺念,而後開始運轉玄黃氣淨化邪念,在此過程中陳江河的奇怪特征慢慢消失不見,再次恢複正常人的模樣,就連實力都得到了增長。
陳江河心中一喜。
而後繼續吸收邪念與負面情緒。
整座飛鶴星域的邪念都被陳江河一點點吸收,如同無底洞般。
到最後。
天幕的修士愈戰愈勇,将金陵道宗叛軍打得落花流水。
陳江河見狀喃喃道:“難怪要切割體内邪念,這樣能讓人更加純粹,隻是少了淨化邪念的過程,導緻釀下大禍。
”
最令陳江河感到驚訝的是,在他丹田處竟然出現了第四道仙氣的雛形。
這道仙氣與其他三道不同,其他三道仙氣都是神聖無瑕的,而第四道則完全漆黑,其上甚至隐隐散發出邪惡的氣息,與界海氣息同根同源。
陳江河嘗試催動這道仙氣,意外發現這道仙氣的能量密度很高,與那道夾雜了玄黃氣的仙氣相差無幾。
“這就是界主走的路?
”陳江河喃喃。
濃郁的血腥味讓陳江河醒來,眼下雙方激戰正酣,不是想這些事情的時候。
陳江河目光落在金陵道宗的廢墟上,忽然想起來并未見到程思泉身影,遂一頭紮進廢墟之中尋找對方蹤迹。
程思泉是個脫離了低級趣味的人,被陳江河視為好友。
一番搜索無果,陳江河隻好抓來幾人詢問,奈何這些弟子都知之半解,沒法讓陳江河得到滿意的答案。
陳江河心念微動,來到金陵道宗那片湖泊面前。
當初文澤就是被關押在這片湖泊下面的牢獄,興許程思泉就在裡面。
沒什麼好說的,陳江河一頭紮進湖泊,找到位于湖底的監牢。
監牢的防禦法陣已失去仙人坐鎮,陳江河輕而易舉将其破開,才踏入湖泊刹那,陳江河就感應到了程思泉的氣息,令陳江河不由得松了口氣。
順着氣息來源走去,陳江河總算找到了面色蒼白的程思泉。
程思泉已失去往日的風采,正面色蒼白趺坐在地上,陳江河見狀心中一沉,立即上前查看程思泉的狀況。
“不要過來!
”程思泉忽然睜眼。
一聲大喝讓陳江河立即止步。
陳江河皺眉說道:“程兄,這是怎麼了?
我能不能幫上你什麼?
”
程思泉面露痛苦之色,脖子上青筋暴突,咬牙說道:“陳兄,你不用管我,馬上讓所有人離開。
”
陳江河心中一沉,“什麼意思?
”
程思泉:“金陵道宗被選為通道之一,如今各方巨頭都被牽制,界海打算在金陵道宗開辟通道,我不能讓這種事情發生。
”
陳江河後退兩步,回想起金陵道宗的某些布置,很快明白過來程思泉到底要做什麼——
通道即将開啟,程思泉已經啟動金陵道宗自毀法陣,而程思泉自己就是陣眼。
一旦通道開啟,程思泉就會選擇自爆,進而帶動整座自毀法陣,将那座通道炸毀。
“這是何苦?
我們還有别的方法!
”陳江河說道。
程思泉苦笑:“陳兄,我沒有你這麼樂觀,這是最後的方法了。
而且金陵道宗與外敵勾結,注定會被釘在曆史的恥辱柱上,希望我這麼做贖罪,哪怕一點點也好。
我實在不願意看見,金陵道宗成為人人唾棄的宗門。
”
說這些話的時候,程思泉淚流滿面。
陳江河極為動容,再次勸說程思泉離開此地,程思泉搖頭說道:“不,就讓我與金陵道宗一起毀滅吧,我生是金陵道宗的人,死也是金陵道宗的鬼。
我絕不允許,金陵道宗背負萬古罵名!
”
對于程思泉而言,這就是他的家。
如今家要沒了,自己活着還有什麼意義?
倒不如做點更有意義的事情。
陳江河感受到程思泉的悲傷與決心,一時間不知道如何勸說。
隻能說道:“興許我們還能通過别的方式阻止,你沒有必要犧牲自己。
你活着,能創造更大的價值。
”
程思泉再次搖頭。
可見他确實已經做好了決定,再也沒有回頭路。
陳江河接連歎氣,終于意識到程思泉無法被勸說,便說道:“身為好友,你有什麼未完成的夙願,興許我能幫你完成。
”
他能做的僅止于此。
程思泉忽然咧嘴一笑,露出潔白的牙齒:“其實我還真有一件事拜托陳兄,如果我死了,還請來日戰勝界海之後把我的骨頭埋在起源之地。
我要看看,那些人為什麼如此殘忍,也要看着他們被永世鎮壓。
”
陳江河啞然。
“陳兄不敢答應麼?
”程思泉似笑非笑。
陳江河身軀一震,“好,我答應你。
”
“哈哈哈,那我就死而無憾了,陳兄我始終等着那一日到來。
”
震耳欲聾的笑聲在陳江河耳畔回蕩,陳江河一時間有些恍惚,這個大世界的天驕太多,能活到最後的又有幾人?
程思泉大笑過後,叮囑陳江河迅速離開。
而且還說道:“通道即将開啟,想必其他地方的通道也有了開啟的迹象,還請陳兄迅速讓人撤離。
以免到時候自毀波及無辜,非我所願。
”
陳江河重重點頭。
走到監牢門口,陳江河回頭望去,并沒有看見程思泉的身影,隻看見一片永恒死寂與黑暗。
仿佛在象征着什麼。
陳江河吸了口氣,毅然轉頭離去。
再次回到金陵道宗戰場,陳江河心中悲憫,感慨人這一生活着到底是為了什麼?
渾身是血的雲千秋出現在陳江河身旁,陳江河回過神詢問雲千秋身體狀況,雲千秋搖頭:“我沒事,那個真仙被我殺了。
”
陳江河,“那就好。
”
雲千秋能感受到陳江河心情沉重,于是詢問發生了什麼。
陳江河一一告知。
雲千秋皺眉:“那我們得盡快讓人撤離,否則會造成大面積死傷。
這樣吧,我去找雲家另一位老祖,你去找雲永老祖,将這件事情告訴上層。
”
“好!
”
二人分頭行動,将金陵道宗的狀況告訴老祖。
雲永眸光冷冽,叱罵道:“金陵道宗這幫老不死到底要幹什麼,活了這麼多年都活到狗肚子裡了,還不如一個年輕人!
倒是可惜了程思泉這個後生,天幕生靈會記得他。
”
“我馬上讓人撤離,你去收割戰場。
”
“動作務必要快!
”
陳江河了然。
再次提劍殺入戰場之中,一劍帶起漫天血花。
要知道陳江河之前就已經不弱于真仙,如今誕生了第四道仙氣,實力更上一層樓。
除非半步仙王出手,否則無人能擋。
陳江河所過之處,已演化為人間煉獄,就連真仙都擋不住。
崔元翰三人都得到陳江河幫助,将各自的真仙敵人斬殺。
“陳兄,你這……”崔元翰大為震驚。
孫明鏡歎道:“那可是真仙,就這麼輕而易舉被陳兄斬殺了?
若非親眼所見,我定會覺得這是一場夢罷。
”
李伯魚受傷很嚴重,幾乎死在那名真仙手下,因此不斷感謝陳江河出手相助。
“多謝的話不必多說,三位速速離開飛鶴星域,此處即将演化為兩界通道。
”陳江河長話短說,讓三人深感無力,面對驚天巨變自己卻什麼都幫不上,崔元翰張望四周:“陳兄,你是否見過程思泉道兄?
”
李伯魚追問:“他叛變了麼?
”
陳江河迎上三道熱切的目光,心中再次升起些許悲傷,用肯定的語氣說道:“程兄沒有叛變,而是準備獻祭自己,毀掉兩界通道。
”
三人愕然。
說什麼都要去救程思泉。
陳江河阻止三人,把情況如實告知,三人聞聲落淚。
“三位,莫要辜負程兄的一片好心,是時候離去了。
”陳江河語氣低沉,李伯魚用力握緊拳頭,眼眶通紅說道:“程兄太傻了,為什麼要與金陵道宗共沉淪?
”
“唉,之前我還懷疑程兄叛變了,如今看來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。
我該死,我忏悔。
”孫明鏡極為自責。
陳江河再次開口:“此地不宜久留,速速離去。
”
三人終于下定決心離開,隻不過陳江河沒有動彈,讓三人感到疑惑。
“我還有些事情要做,勞煩三位仁兄擔心。
”陳江河留下這句話便飛入另一片戰場,将冒頭的渡劫強者一一斬殺,而後又吸收這片戰場之上的負面情緒與邪念,三人看見這幅畫面,總覺得陳江河似乎變了個人。
崔元翰回過神:“我們走吧,陳兄自有決斷。
”
看見三人離去,陳江河總算松了口氣,而後沉浸在無盡殺戮之中。
每次揮劍,他都能收割大批叛軍性命,同時将這些人的負面情緒納入體内,加快第四道仙氣的茁壯成長。
殺戮不止,血流成河。
整片飛鶴星域的星辰都被染成血紅色,那些曾經璀璨的恒星如今變得死寂沉沉,再無往日的輝煌境況。
陳江河沉浸在無邊殺戮之中,整個人已經變得麻木。
到了第三天,陳江河感應到飛鶴星域正在扭曲,親眼看見一些叛軍被扭曲的虛空攪碎,他立即明白通道正在開啟,而後立即提劍離開飛鶴星域。
抵達星域的外圍,陳江河矗立星空遙望金陵道宗方向。
仿佛能看見程思泉那張蒼白的臉頰上正挂着淡淡的笑容,那是釋懷的笑意。
陳江河揮了揮手,與程思泉道别。
雲永出現在陳江河身旁,這位老牌真仙面色極為凝重,道:“這幫王八犢子毀了天幕,通道一旦開啟就沒有回頭路了。
”
談話之間,一個巨大的漩渦出現在金陵道宗上空。
漩渦出現的刹那,上百磕星辰被吞噬攪碎,使得那片星空變得空蕩蕩。
陳江河面色難看,隐約從通道裡感受到絲絲界海的邪惡氣息。
那些邪惡的生靈即将登陸天幕。
忽然!
一隻被鱗甲覆蓋的手掌透過通道抓向飛鶴星域。
這隻手掌龐大無比,日月星辰在手掌面前不過是塵埃而已,手掌極為粗魯殘暴,意圖撐開整個通道。
最令人感到可怕的是,這隻手掌的主人乃是仙王巨頭,即使相隔甚遠陳江河都能感受到那股恐怖的威壓,令人不敢直視。
雲永同樣如此。
也就是說,除了仙王之外,沒有人能撼動。
否則會被一巴掌拍成血霧。
陳江河摸摸把手按在劍柄上,一旦有什麼異動會立即參戰。
雲永按住陳江河肩膀,輕輕搖頭說道:“你活着比什麼都重要,再等等。
”
陳江河無可奈何。
随後。
大批邪祟生靈通過通道,殺入飛鶴星域之中。
好在飛鶴星域足夠大,讓這些邪祟無法短時間内跑到星域之外。
而且陳江河與雲永早就有所防備,讓人鎮守在星域外圍,一旦有邪祟沖破防守鍊就要不惜一切代價将其斬殺。
時間流逝。
界海仙王巨頭的整個手掌已經探入飛鶴星域。
而且邪祟大軍越來越龐大,若再不阻止的話麻煩就大了。
雲永皺眉說道:“程思泉是不是在騙我們?
那仙王的第二隻手掌都快探進來了,一旦讓他撐開這條通道,想要摧毀就難于登天。
”
陳江河沉默少許,“我相信程思泉,他不會騙我。
”
雲永微微歎息:“那就再等一等。
”
金陵道宗,湖泊之下。
程思泉面前出現界海通道的實時畫面,看見仙王巨頭的手掌已經撐開通道,程思泉面露痛苦之色。
“我的家園被毀了,我的親朋好友都死了,還有我的師父……”程思泉喃喃自語。
“這一切,都歸咎于界海!
”
“是你們毀掉了我的一切,讓我失去家園。
”
眼看界海仙王的第二隻手掌即将探出通道,程思泉極力壓制心底的怒火,不停說道:“再等等,再等等,還不是時候。
”
邪祟大軍集結,一個個都耀武揚威,當真如這世間的勝者。
程思泉等待了許久之後,終于等到界海仙王的第二隻手掌完完全全越過通道,在其準備徹底撐開通道的刹那,程思泉哈哈大笑:“你們這些狗東西,真以為金陵道宗所有人都願意當你們的走狗嗎?
什麼狗屁仙王巨頭,一樣會受傷!
今天我就要讓世人知曉,我金陵道宗并非沒有漢子,我會讓你永遠記得今天的痛!
”
“都給我死!
!
!
”
程思泉的呐喊傳遍整片星域。
陳江河瞳孔收縮,看見金陵道宗廢墟之中有一朵火花閃現。
随後這朵火花陡然膨脹,把曾經盛極一時的金陵道宗吞噬,随後這朵火花淹沒渾然不知情的邪祟大軍。
尖叫聲,呐喊聲,怒吼聲……
陳江河從未有過一刻如這般覺得邪祟生靈發出的聲音挺動聽。
火光所過之處,邪祟大軍盡皆覆滅。
最後這朵火光延燒到界海仙王的兩隻手掌上,一聲驚天動地的怒吼從通道另一頭傳來。
陳江河笑了。
“程思泉,你的目的達到了。
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