鄭竹内氣紊亂。
這如同一台精密的儀器出現錯亂,而往往一丁點兒錯亂就會讓整台精密儀器失靈,甚至是損壞。
掙紮許久之後,鄭竹口中接連噴出三四口鮮血,氣息瞬間從宗師境界跌落。
遠遠望去。
不過是個普普通通的老頭。
白楊暗自松了口氣,這場鬧劇總算要落幕了。
鄭竹體力不支半跪在廢墟中,大口大口呼吸着新鮮空氣,這時候的他已經意識到自己修為被廢,不再是高高在上的絕代宗師,隻是陳江河的手下敗将,隻是一個落魄的老頭。
陳江河站在不遠處。
一陣風吹過,吹走空氣中的煙塵以及血腥味。
“你有沒有想過自己會是這個下場?
”陳江河問道。
鄭竹咧嘴笑了,牙齒縫裡充滿血迹,“我如果說想過會有這麼一日,你會不會感到驚訝?
”
陳江河搖頭說道:“不會,在我看來你是個心思缜密之人,如果不是你愛徒心切的話我完全發現不了你的真正身份。
所以你應該早就想過許多種結果,對麼?
”
鄭竹撐着身子站起來。
“不錯。
”
“好的壞的,悲的喜的,我都想過。
”鄭竹迎風站立。
隔着四五米的距離,鄭竹目光複雜望向陳江河,“你的實力讓我感到震驚,我從來沒想過會有一名青年能強大到這個地步,我記得你還不足三十歲吧?
”
“甚至在二十五歲上下。
”
不等陳江河回答,鄭竹便再次發出感慨,“你的人生有無限可能,與你相比起來我的人生可能性很少,甚至沒有那麼光彩。
”
“這就是你加入血魔宗的原因?
”陳江河問道。
鄭竹點頭承認。
絲毫不掩飾自己的真實想法。
陳江河不禁高看了眼鄭竹,鄭竹知道這條路的盡頭是什麼,并且願意為之付出代價。
隻是——
他是否會因此後悔?
鄭竹似乎知道陳江河在想什麼,灑脫地笑道:“我猜,你一定是在想我會不會後悔?
說實話,我從來沒有後悔過,在加入血魔宗之後我實力得到迅速提升,獲得了無限可能。
陳江河,我奉勸你一句,千萬不要與血魔宗作對,因為血魔宗可怕到令你無法想象,即便是整個昆侖在血魔宗面前依舊渺小。
”
陳江河皺起眉頭。
人之将死其言也善,他相信鄭竹不會誇大其辭。
按理說昆侖有葉淩霄坐鎮,理應不懼怕血魔宗才對,鄭竹這麼說一定有其道理。
“不管血魔宗有多強大,我照樣能夠把血魔宗連根拔起,我有這個信心。
”陳江河說這句話之時目光堅定,鄭竹見狀不禁錯愕,而後滿含唏噓說道:“沒準還真有這種可能,畢竟你善于創造奇迹。
不過,我想我應該見不到那日。
”
“陳江河,要殺要剮悉聽尊便,我不會反抗。
”鄭竹說道。
面對死亡。
這位老宗師表現得很灑脫。
他早就料到這一日。
“在殺你之前,我還有一事想問。
”陳江河開口。
鄭竹神色淡然,“問吧,隻要是老夫知道的,定當如實道出。
”
陳江河遲疑道:“你應該還不是真正的觀主吧?
”
白楊猛地望向陳江河,眼神中充滿錯愕,而半死不活的武承平亦是如此。
這怎麼可能?
在他們看來,鄭竹确确實實就是洪主觀的觀主。
短暫的震驚過後,二人又看向鄭竹。
鄭竹沉默良久,點頭說道:“不錯,我不是真正的觀主,真正的觀主早就死了。
”
白楊與武承平臉色狂變。
武承平更是渾身發抖,遲疑道:“怎麼會?
在我認識你的時候,你就已經是這座道觀的主人。
如果你不是觀主,那真正的觀主到底是誰?
”
鄭竹擡頭望天。
蒼老的眸子裡流露出些許悔意。
在鄭竹的口中,衆人得知了一樁陳年秘聞——
十年前。
一座大墓橫空出世,引得各路強者紛紛出手争奪。
鄭竹同樣參加了這場大墓的争奪戰中,墓穴裡最珍貴的功法被真正的洪主觀觀主奪走,鄭竹心有不甘一路跟蹤到安南境内,二人大戰三日三夜後鄭竹斬殺觀主。
而那部功法,則是血魔宗傳承的吸血大法。
起初鄭竹還能抵擋誘惑,但在嘗到甜頭後便一發不可收拾,徹底堕入深淵之中。
為了不引人生起疑心,鄭竹冒充觀主身份,所以平日裡從來不以真面目示人。
轉眼間。
春去秋來已是十年。
有時候連鄭竹都忘了自己不是這座道觀的主人這件事。
若非陳江河提起,他未必能記起來。
陳江河聞言露出震驚之色。
不出意外的話,這座大墓就是梁成海奪得寶劍的那座墓穴,意味着墓主人的身份既有可能是血魔宗的重要人物。
而這把劍……
肯定與血魔宗有關。
陳江河搖搖頭,心想這把劍已經歸他所有,而且從這把劍身上他感受不到絲毫血魔宗的氣息。
“原來如此。
”他點點頭。
“我還有一個問題,那頭牛妖是你豢養的麼?
還有那些五色石,你從何得來?
”
鄭竹點點頭說道:“不錯,牛妖是我豢養的。
”
“血魔宗的功法不僅僅适合人類修煉,而且還适合讓野獸修煉,不過需要那些彩色的石頭輔佐,彩色石頭裡蘊含着武者無法利用的精純能量,正好能夠提供給野獸。
等到這些野獸成長到宗師層次,就是最美味的血食,能夠給我帶來龐大的能量。
”
“我的實力之所以提升得這麼快,是因為我已經豢養了三頭宗師級别的野獸,并且把它們全部吞噬。
”
“原本那頭牛妖是為覃十九準備的……”
說到這兒。
鄭竹神色黯淡下去。
覃十九還認不認自己這個師父還得另說。
陳江河心中咯噔一跳。
這麼說來,那頭被人豢養在墜仙湖的蟒蛇也是出自血魔宗的手筆?
看來自己有必要再去一趟,将這件事情調查清楚。
“還有那些五色石呢?
”陳江河問道。
鄭竹搖搖頭,“五色石可遇不可求,之前我得到的五色石大多都是墓主的陪葬品,有些則是我從其他地方高價拍賣得來的,其實這些年我一直都在尋找這些石頭,卻始終沒有線索。
”
陳江河颔首。
該了解的已經了解完了。
鄭竹知道自己已經沒有利用價值,便坦然說道:“那老夫,是不是應該上路了?
”
“師父!
您不要抛下徒兒不管!
”醒來的覃十九跪着爬到鄭竹面前,讓鄭竹神色變得更加複雜,歎道:“唉,你這是何苦?
為師犯下的錯誤不可饒恕,是不可原諒的。
”
“十九,你要好生照顧自己,争取來日成為武道宗師。
”
覃十九哭着說道:“我不想成為宗師,隻想跟師父待在一起,師父您不要走。
”
說罷。
覃十九回頭望向陳江河,哀求道:“陳宗師,求求您高擡貴手放過我師父,他現在已經沒有任何修為。
就算你不殺他,他也無法跟之前一樣造成太大的破壞。
”
“如果可以,我願意留在安南給師父養老送終,保證不再踏入華國半步。
”
陳江河歎了口氣。
這樣做顯然不行,他生怕覃十九誤入歧途。
于是他隻能向鄭竹投去目光。
鄭竹立馬心領神會,拍拍覃十九肩膀說道:“十九,你不要替為師求情,為師這輩子都沒有求過别人。
而且,你不能讓陳宗師難辦,明白嗎?
”
“為師這輩子殘害了太多人,而且如今修為盡失,活在世上的每一天對我來說都是折磨。
”
覃十九痛哭流涕。
鄭竹好生安慰,最後再次看向陳江河,“陳宗師,拜托你照顧好我的劣徒。
”
“老夫走了!
”
話音落下。
鄭竹抓起手邊的一塊磚石,狠狠砸在自己的腦門上。
覃十九來不及阻止,眼睜睜看着師父倒在自己面前,讓他大腦瞬間變得空白。
鄭竹死了。
陳江河心中不禁戲谑。
人是矛盾的結合體,這句話果然沒有說錯。
鄭竹殘害生靈不假,但他卻對覃十九呵護有加,就算對不起全世界,唯獨對覃十九問心無愧。
白楊立馬上前安慰覃十九。
陳江河把目光轉移到武承平身上,這位安南國的武道宗師正簌簌發抖,不敢擡頭望向陳江河,“陳宗師,華國與安南兩國武道界簽過互助的協議,您不能就這麼把我殺了。
而且我與血魔宗無關,并不是血魔宗的長老。
”
“要不到此為止吧?
”
“到此為止?
”陳江河嗤笑。
“說得倒是輕巧,你能讓山腳下的安南軍隊撤離麼?
别以為我不知道,直到現在你仍然懷揣殺機,想要聯合安南軍部對我斬盡殺絕,我說得對麼?
”
武承平狠狠咬緊牙關,擡頭死死盯着陳江河。
這雙渾濁的眼睛裡除了憤怒之外還有濃濃的怨毒,“是,我巴不得将你碎屍萬段!
你真當自己是個什麼東西,憑什麼越境斬殺我們安南供奉的宗師以及安南的将領?
陳江河,你真當自己天下無敵嗎?
我現在告訴你,世界各國之所以能夠和平相處,是因為各國軍隊互相牽制,武者起到的作用小之又小!
”
“在滾滾鋼鐵洪流面前,再怎麼強大的宗師都隻是蝼蟻!
”
“陳江河,你死定了!
!
!
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