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一卷:默認 第六章 賠不是
“明兒就是你的生辰,我和你娘想為你辦一回生辰宴,衍兒覺得如何啊。
”
他口吻親昵,就像是個慈父。
打起了感情牌。
“為父記得,你年幼時最……”
慕衍卻冷笑:“有話不如直說。
”
沒必要拐彎抹角。
以前也沒見慕政對他的生辰上過心
這裡的人,都不歡迎慕政。
沒人添茶也沒人請安。
就連兒女身後的奴才阿無,看着他都一臉警惕。
慕政忍了。
難得沒有去計較。
“你身子弱,凡事别動怒。
可得養仔細點。
”
“這幾天冷的厲害,倒在院裡的水瞬間都能凍成冰。
你們二人注意保暖,為父瞧着,今日穿的過于單薄了。
”
“那就得問問繼母了。
”
慕衍将帕子壓在唇角,輕輕咳嗽。
“年關将至,各房都添置了冬衣,家裡的奴才也沒落下,我和小妹身上穿的卻是舊裳。
棉花也不厚實,裡面隻有薄薄的一層。
”
“我倒無所謂穿什麼,左右哪天閉眼去了,免得浪費銀子。
可憐我小妹,别家小姐绫羅綢緞,钗環珠佩,她身上的首飾卻都是過了時的。
”
慕衍輕扯唇瓣:“怎麼,家裡竟窮酸成這個地步了?
”
他說話是真沒客氣。
也沒給慕政台階下。
慕政不管他們,可從沒想過苛待他們。
他有眼睛。
也知道這兩人的日子不好過。
隻不過是睜隻眼閉隻眼不願去追究罷了。
可現在用得着慕梓寒,他當然願意擺出态度。
他開始發問慕夫人。
“怎麼回事?
”
“你就是這樣當家的?
”
盧豔身旁的老婆子連忙彎下身體:“哎呦,夫人怎麼可能會漏了少爺和小姐。
她早早就吩咐了老奴,請人過來給兩位量尺寸。
”
說着,她給自己打了一嘴巴:“是老婆子我年紀大了,竟然把這事給忘了。
”
說着,她甚至跪到地上求饒。
“是婆子老糊塗啊!
求老爺責罰。
”
真是養了個好心腹!
慕梓寒都要誇她好演技了。
盧豔适時罵她:“自然要罰,還得重重的罰!
你這老東西!
這麼重要的事竟然也能忘,好在少爺小姐是懂事的,這才不至于怨我,不知情的還以為我這個繼母歹毒,克扣他們兄妹。
”
這一唱一和的,實在無恥。
盧豔還要說什麼,就對上慕政警告的視線。
她心下一凜。
不得不低頭。
她露出個愧疚的笑意:“說到底還是怨我,咱們府上事忙。
難免有些疏忽,之前我也魔怔犯渾,想着如月她大梓寒一歲,合該為她先張羅婚事,左右是親姐妹,打斷了骨頭還連着筋,不論是誰上花轎當太子妃,都是咱們慕家的姑娘,不用太計較别的。
”
這種話說出來,她不害臊,慕梓寒都要為她害臊了。
她甚至隔夜飯都要吐出來了。
合着,她盧豔顧全大局,是慕梓寒小肚雞腸了?
你們有見過如此厚顔無恥之人嗎?
沒見過,沒關系。
現在見到了。
盧豔繼續她的表演:“娘給你們賠個不是。
”
“是我疏忽,你們怨我也是應該的,可老爺是你們的父親,他是站在你們這邊的,為此也狠狠讓斥責讓我莫癡心妄想了。
太子是娶梓寒的這點誰也改變不了。
孩子,你們可不能因為我的一時糊塗去遷怒于他。
”
盧豔也自以為伏低做小了。
這話卻沒一個字,是慕梓寒愛聽的。
她噗嗤一聲笑開
盧豔:“怎……怎麼了?
”
慕梓寒才不吃她這一套:“繼母這張嘴也實在厲害,都能去佛堂開光了。
也不難怪年輕那會兒,把我爹迷的神魂颠倒,家都不願回,一心和你厮混。
”
如今沒法了,又求到她跟前。
臉都不要了,慕梓寒可不會幫着拾起來。
什麼孝順,她也顧不得了。
這層遮羞的窗戶紙,被慕梓寒狠狠戳破。
她說。
“原來,如月妹妹不自愛,婚前失貞是繼承了繼母的衣缽。
”
慕梓寒一個字一個字往外蹦,慕衍根本來不及攔她,索性也不攔了。
而慕政和善的僞裝也徹底褪去。
他是老子!
私下那點事,是慕梓寒這個小輩能說三道四的嗎!
他徹底沉下臉:“你娘已經道不是了,還要她跪下來道歉嗎?
果然疏于管教,言行如此大逆不道!
”
她這次過來,本想着慕梓寒好好談,嫁妝什麼的絕對不會虧待她,會讓她風風光光的出嫁,可慕梓寒卻蹬鼻子上臉了。
慕政說一不二的威嚴被侵犯。
他怒,可這裡有人比他還怒。
“疏于管教?
爹這是指責我?
”
慕衍還記得,娘親柳氏得知慕政養外室後,提前早産,生下小妹血崩。
那時慕府上下全亂了套,沒一個能做主來掌管局面。
偏偏慕政這個罪魁禍首還在外面風流快活。
柳氏倒在血泊裡,臉上失去血色,卻笑着讓眼淚糊了整張臉的自己上前。
她溫柔的慕衍摟在懷裡。
“你記住,娘的私産全鎖在了櫃子裡,不多,是這些年攢下來的,開櫃的鑰匙在我最喜歡的那根簪子裡藏着。
”
“衍兒,娘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們兩個。
”
柳氏是陪慕政窮過來的。
當初,她認定了家徒四壁的窮酸書生慕政,非要嫁她,不惜和娘家鬧掰。
這些年嘗試聯系他們,甚至多次生了回娘家看望二老的念頭。
偏偏事與願違,慕政考中後,被派遣外地上任,每三年換個地方,路途迢迢的同時,她後來又懷了慕衍。
生下慕衍後,孩子又離不開娘,慕政這邊又需要她照拂。
以至于臨死前,也沒能在父母面前盡孝。
她眼裡流下晶瑩的淚珠。
她這一生,真是可悲。
為了一個慕政,背棄了一切。
瑩瑩燭火下,她的氣息越來越弱。
卻努力的想要多看慕衍一眼。
那一眼包含着愛意和羞愧。
可她再也說不出話來。
唇艱難的動着,再也發不出一個聲,唇形卻能認出。
柳氏無助的再說。
“阿衍,娘的阿衍。
”
慕衍到現在都記得那天。
天陰沉沉的,柳氏斷了氣後,身體越來越僵硬。
而他再也哭不出來。
所以,這裡最沒資格說慕梓寒的,就是慕政。
慕衍站起來。
他的手按在桌上支撐。
再不是穿着铠甲身子挺直的威風凜凜,而是虛弱的彎下脊背。
可即便如此,隻要他還有一口氣在,也要為慕梓寒撐起一片天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