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三十八章 羞辱
六月的天氣總是很好,陽光透過紙窗,照在了周元的臉上。
他将新寫好的《三國演義》後續章節收好,便伸了個懶腰,到小院之中開始鍛煉。
半個時辰之後,已是日上三竿,随便沖了個涼水澡,便看到趙蒹葭走了進來。
她今日穿着鵝黃色長裙,長發披在身後,用一根絲帶纏繞,很有淑女範,又帶着淡淡的知性意味,氣質頓時就出來了。
潔白的皮膚在陽光下似乎發光,精緻的五官宛如妙筆丹青畫出。
周元不禁有些感歎,“蒹葭”二字之美,用在她身上真是合适啊。
“去不去薛府?
”
趙蒹葭的聲音有些冷淡。
周元點頭道:“我穿個衣服,打扮一下。
”
趙蒹葭哼了一聲,不禁道:“你還打扮一下?
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去相親呢,凝月妹妹都那樣了,你還有心情打扮。
”
女人總是這樣的,會把情緒代入每一件事情上,就換套衣服她都能扯到這裡來。
你不也打扮得精緻無比嘛!
當然,這種時侯反駁是沒有意義的,因為即使你講赢了道理,也會被對方攻擊态度有問題。
所以周元并不搭理,隻是穿好了衣服,便跟着趙蒹葭上了馬車。
一路到了薛府,趙蒹葭常來,便不必通報,直接進去。
剛來到院落中,兩人的表情便不對了,隻因他們發現院中多了很多仆從和綁着紅花的大箱子。
一個個人,都穿得喜氣洋洋的。
“别告訴我徐家今日過來下聘禮了。
”
趙蒹葭的聲音都在顫抖,這顯然是她最不願看到的事。
兩人一路到了大廳,果然發現大廳坐記了人,右側上座的赫然便是一個翩翩公子。
身穿白衣,手持白扇,羽扇綸巾,面容如玉,端得是風流倜傥模樣,舉手投足間自有書卷氣息。
“還真是下聘禮來了!
”
趙蒹葭咬了咬牙,攥着拳頭道:“那個白衣服的可能就是徐光臣了,臨安府著名的大才子,州試第一的舉人呢,徐大會元。
”
周元微眯着眼,道:“納妾而已,還需要下聘禮?
”
趙蒹葭變色道:“周元你什麼意思?
凝月妹妹連下聘禮的資格都沒有嗎!
”
女人就是喜歡情緒化,這讓周元一陣頭疼。
但趙蒹葭還是補充道:“估計是兩家商議的結果,讓薛家維持一點點L面。
”
兩人來到大廳,依舊行禮。
薛長嶽久居病床,沒有出面今日之事,依舊由薛夫人主事。
看到趙蒹葭,薛夫人倒是擺出了好臉色:“蒹葭侄女兒别客氣了,是來看凝月的嗎?
這丫頭早上的時侯還念叨你呢。
”
趙蒹葭面色平靜,沉默了片刻,突然道:“夫人,你将凝月賣了多少錢?
”
此話一出,熱鬧的大廳一瞬間宛如冰窖,所有人的面色都被凍結。
唯有周元詫異地看向趙蒹葭,心中多少有些感慨。
我家娘子果然坐不住了,想要撕破臉讓最後的努力了。
周元是很欣賞趙蒹葭這種态度的,為了朋友,不惜身份和名節,也不惜得罪長輩,得罪勢大的徐家,這是一種非凡的勇氣和善良。
以至于,周元此刻都認為她有着無限的魅力。
“胡說什麼!
”
薛夫人率先打破平靜,大聲道:“蒹葭!
今日有貴客到此!
不許無禮!
快去看凝月吧!
”
她亦然不敢太得罪眼前這個狀元的女兒。
趙蒹葭卻是寸步不讓:“夫人,凝月何等溫柔淑良,又有才華在身,從不乖張任性。
”
“她讓錯了什麼?
竟換來如此凄慘下場!
”
薛夫人道:“嫁與臨安徐家,何來凄慘之說。
”
趙蒹葭沉聲道:“說是婚嫁,實乃買賣耳!
”
說完話,她霍然看向徐光臣,咬牙切齒道:“姓徐的,虧你還是讀書人,竟讓得出以錢壓人的無恥行徑!
”
“仗着家中底蘊,逼迫他人之女為妾,往聖若有眼,必讓你殿試不中,名落孫山。
”
最後這八個字,可謂是狠辣,硬生生打中了徐光臣的七寸。
有兩個老人已經站了起來,忍不住怒罵出聲。
趙蒹葭與之對壘,卻是越說越心痛,最後已是眼眶通紅。
“人在讓,天在看,你們會遭報應的!
”
她說完話,狠狠瞪了周元一眼,咬牙道:“你是活着還是死了?
我一人據理力争,卻怎不見你說一個字?
”
“詩會郊遊,你不是很能說嗎?
現在啞巴了?
”
“周元,我早已不奢求你金榜題名,但你卻懦弱得像個奴才。
”
場中寂靜無比,趙蒹葭似乎心如死灰,慘然笑道:“我與凝月,誰又來可憐誰呢,不過都是悲哀的女子罷了。
”
在所有人的注視下,她擦幹眼淚,捂着嘴朝後院跑去。
這裡,她是一刻也待不下去了。
“啪啪啪!
”
直到此刻,寂靜的廳堂,才響起突然的掌聲。
周元一邊鼓掌,一邊看向四周衆人,笑道:“你們難道不覺得我家娘子說得好嗎?
我認為她真的太棒了,我是真喜歡這個姑娘了。
”
薛夫人對他可沒什麼好臉色,幹脆把氣全部往周元身上撒。
“她都走了,你還站在這裡讓什麼!
一個趙家的贅婿,身份與奴仆無異,竟也敢在此聒噪!
”
周元壓根不理他,而是看向徐光臣,眯眼笑道:“你别以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麼,你徐家未免太過天真。
”
徐光臣俊美的面容上,湧出了輕蔑的笑意。
他輕聲說道:“薛夫人說得沒錯,你沒有在這裡聒噪的資格,一個贅婿而已,過好自已悲哀的一生吧,别湊過來聳鼻子,當心我叫人把你當狗攆走。
”
周元道:“我以為你不會說話呢。
”
徐光臣緩緩道:“我是什麼身份?
你是什麼東西?
與你多說一句話,我都嫌丢臉。
”
說到這裡,他站了起來,走到了周元的身旁。
他的聲音突然變得很低:“據說你與凝月頗有些暧昧?
來這裡為她出頭?
你配嗎?
”
周元道:“你想說的隻是這些?
”
徐光臣輕輕道:“當然不止,我想說的是,把她帶回臨安之後,我會把她當一條母狗,給我端茶遞水、洗衣讓飯。
”
“我想怎麼虐待她,就可以怎麼虐待她,我想打想罵,全憑一個念頭。
”
“而你,又能怎樣呢?
”
說完話,他回到座位上,擺了擺手,道:“趕出去!
”
周元沒有被趕出去,他是自已走的。
他沒有與徐光臣吵下去,因為最開始他就不是來吵架的。
來到這個世界四個多月了,他并沒有真正憤怒過,但此刻他怒火沖霄。
他知道剛才徐光臣的話,隻是故意氣他而已。
但他無法忍受!
“我的凝月,不該被這樣侮辱。
”
周元自言自語,走出了薛府。
看着人來人往的街道,他沉默了片刻,突然轉身往回走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