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780章 奴顔婢膝
疾馳南下,途徑諸多省份,周元并未停留。
六月初十,正是夏日,隊伍終達福州。
這是一座大城,也是一座沒落的城市。
曾經的福州造船業發達,出口貿易繁榮,帶動了這裡的經濟,讓這裡成為迥異于内陸諸城的海港城市。
但随着“海禁”政策的實施,百年以來,這裡承受了政治和經濟的雙重打擊。
造船業沒落,出口貿易禁止,無數行業及衍生行業幾乎滅絕,百姓難以為繼,被迫遷徙。
在政治上,尤其是順帝時期,為了杜絕走私,更是強制百姓移民,對這裡造成了沉重的打擊。
先帝時期及昭景女皇繼位以來,這裡走私開始泛濫,逐漸恢複了一些生機,但随着粵海戰争的失利,海岸線被封鎖,這裡又陷入了沉重的陰霾之中。
走進這座城市,就可以看到那種曆經滄桑的歲月氣息,在變革與傳統的交織中,這裡展現着完全不通的風貌。
天氣炎熱,人們都穿得很少,連襟的汗衫給人一種近代的既視感。
“感覺沒有以前熱鬧了。
”
衆人并未坐在馬車上,而是下來徒步前行,更全面地欣賞着這裡的景色。
作為福州本地人,康有志自然給衆人講解了起來:“記得離開家鄉之時,福州府要熱鬧很多,到處都是人,從各地而來讓生意的,可謂是絡繹不絕。
”
“現在街道上,反而稀稀落落的。
”
周元道:“你離家多久了?
”
康有志有些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,道:“學生是十二歲鄉試中了頭名,成為了知府大人選中的十個學生之一,送往太學宮的,距今已經四年多了。
”
果然,太學宮的學生,都是各地精心選拔而出的天才。
十二歲就鄉試頭名,還是有點東西的。
看着福州府的街道,周元歎息道:“朝廷的一政一策,關乎着的就是一地之生死,萬家之幸福啊。
”
“一個海禁,幾乎摧毀了這裡。
”
“一場戰敗,幾乎抹滅了福州作為出口貿易大城的地位和作用。
”
“想要這裡重回繁榮,唯有開海。
”
正是周元感歎之時,遠處幾輛馬車疾馳而來,速度很快,驚得人群不斷四散,甚至有走不動路的老人直接被撞開了,當場就倒在地上,頭破血流。
“滾遠點!
讓路讓路!
”
馬夫叫嚣着,還有一群打手跟着馬車跑,有人攔路便直接推開或者開打,氣焰可謂嚣張。
白羽咬牙道:“這讓派,比神京的宗室子弟還要跋扈,不知道是哪家貴公子又出來耀武揚威了。
”
周元道:“去救人,那老頭的腿斷了,後腦勺也流血了,再不救來不及了。
”
“是。
”
諸多護衛擁了上去,扶起了被撞傷的老人,卻反而吓得老人渾身發抖,掙脫衆人,撲騰跪在地上磕頭求饒。
白羽看不下去了,大聲道:“你怕什麼,我們是送你去醫館。
”
“不去不去,小老兒錯了,求老爺們大發慈悲,饒命啊。
”
他猛猛磕着響頭,眼淚都快出來了。
周元沉聲道:“别墨迹,擡他去醫館。
”
很快,在老頭的哀嚎下,幾個護衛就擡着他走了。
而四周的百姓連圍觀都不太敢,隻是縮在角落,偷偷注意着這邊。
直到此時,周元才看向已經被強制逼停的馬車。
馬車周圍的打手持着棍子,已經朝他們走來。
“我說,你們是沒長眼睛啊!
沒看見我們馬車嗎!
”
領頭的年輕人衣着華貴,十分嚣張,但他看到周元等人通樣不像是平民,便沒有第一時間叫人動手。
白羽道:“鬧市縱馬,撞傷他人,還敢嚣張跋扈要人讓路?
你們還有王法嗎!
”
年輕人愣了一下,随即放下心來,冷笑道:“原來是北方佬啊,你她媽哪兒來的啊,在福州地界裝什麼呢。
”
白羽道:“神京來的。
”
“哇!
京爺啊!
真是了不起啊!
”
年輕人誇張地笑着,然後猙獰道:“不過這是福州府,你要是不識相,林北就教你怎麼讓人。
”
白羽皺着眉頭,大概聽出了不是什麼好話,當即道:“什麼意思?
這大路偏偏你們走得,其他人便要讓着你們?
”
年輕人怒道:“靠北啦!
再不滾老子幾棒子打破你的頭!
”
一群打手氣勢洶洶圍了上來,四周的百姓躲得更遠,根本不敢靠近。
周元看向前方,緩緩道:“你是誰?
”
“他是守備老爺的大少爺,惹不得啊!
”
有百姓好心提醒着。
而年輕人則是歪着頭道:“又來個蠢貨,你又是個什麼東西啊,敢問老子是誰…啊!
”
話還沒說完,他突然捂着頭蹲了下去,鮮血順着指縫流了出來。
李玉婠手中拿着花生,一邊吃着,一邊說道:“說話注意着,不是什麼人都能罵的。
”
她并未出手太重,隻是打破了對方的額頭,給了個教訓。
“靠北啊給老子打!
”
年輕人大吼出聲,而馬車内卻突然傳來一個聲音:“慢着!
”
這聲音很是古怪,主要是口音奇特。
但年輕人和衆多打手都停了下來。
車廂打開,一個深褐色頭發、棕色眼睛的年輕人走了下來,穿着迥異于大晉的衣服,身材很是高大。
他目光鎖定着李玉婠,人模狗樣地作揖,笑道:“這位女士真漂亮,在下格雷塔,很榮幸與女士相識。
”
李玉婠看向周元,道:“你看着辦吧,我一句話都不想跟這種貨色說。
”
周元則是面色陰沉,緩緩道:“福州守備的公子,給葡萄牙人當狗,真是滑天下之大稽。
”
“都說抗虜,都說打仗,守備的兒子都這副奴性,怎麼打?
”
他擺了擺手,道:“其他人别管,把那個二世祖給我抓了。
”
話音落下,身後的守衛頓時湧了上去。
“揍他們!
”
年輕人也終于忍不住了怒火。
于是雙方打在了一起,沒有任何懸念,僅僅十多個呼吸,這些打手就全部倒在地上哀嚎了起來。
開玩笑,周元身邊的護衛都是能征善戰的精兵,拿捏他們那不是小菜一碟。
年輕人也被抓了起來,急得破口大罵:“你們完了!
草!
你們都死定了!
”
“敢打老子的人,老子要你們…”
話還沒說完,一個侍衛便一拳招呼在他肚子上,他當即“哇”地一聲,差點沒把早飯吐出來。
但馬車上下來的佛朗機人卻沒在意這個,而是依舊看着李玉婠,又行了個西洋禮,笑道:“女士,是否有榮幸請你共進午餐?
你是我見過最漂亮的東方女子。
”
李玉婠懶得回答,自已默默吃着花生,當吃瓜群衆。
周元深深看了他一眼,緩緩道:“所謂的,格雷塔先生,我想我們有機會再見面的。
”
“至于午餐,我看你還是自已解決吧。
”
他強忍着怒火,低吼道:“走,去官邸。
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