肉越吃越少,酒越喝越光,屋裡的男人到最後累得連張嘴咀嚼的力氣都快消失。
忽然有人發現,出去的人怎麼一個都沒回來,卓習烈吩咐一人出去看看。
那人搖晃着身子,快到門口時,房門被人自外面推開。
謝忠帶着他的劊子手,看似弱不禁風的謝七娘邁過門檻進來。
屋外的風卷着腥氣從他們身側掠過入屋,他們身後的庭院黃燈下,之前一個個出去說要解手的男人橫七豎八地躺在血泊之中。
屋裡的男人們全愣了。
衆人收回視線,擡頭看向謝忠,卓習烈艱難地撐起身子:“丞相,你……”
謝忠背着手,慈祥笑道:“我給你們下了毒。
”
衆人大驚:“什麼毒?
”
“為什麼?
”
“丞相為什麼要給我們下毒?
!
”
所有人紛紛試圖爬起,卻不知道是酒勁還是真的被下了毒,他們周身乏力,使不出勁,跌了回去。
衆人連聲問謝忠為什麼這麼做,氣憤難耐,獨卓習烈一人神情驚恐。
此前在淩德大地上掃蕩,包括月夜圍村等諸事,讓卓習烈知道謝忠有多可怕!
謝忠笑得越溫和仁善,殺意便濃,光看門外那那些屍體,卓習烈便知,他今日這一劫難逃了。
“丞,丞相!
”卓習烈普通一聲跪下,“丞相,我們若做錯了事,你罰我們就行,兄弟們都跟了你這麼久,你,你别殺我們!
”
謝忠笑笑,接過謝七娘手裡的匕首,朝離門口最近的男人走去,一把拽住他的頭發,強迫他後仰。
渾身無力的男人驚恐地瞪大眼睛,看着懸在自己臉上的匕首。
上面還有血,血珠子懸而欲墜,終于,啪塔一聲,落在了他的臉上。
謝忠笑着看着卓習烈:“卓大将軍,你可看仔細了,看看你這個兄弟是怎麼死的。
”
說着,謝忠舉起匕首,朝懷裡的男人的臉用力刺了下去。
男人發出慘叫,瀕死掙紮,謝忠拔出來再刺,再刺,再刺,從始至終沒低頭看一眼,一雙眼睛一直笑嘻嘻地望着卓習烈。
滿屋岑寂,所有人都愣怔住,頭皮發麻,渾身僵硬。
一室人高馬大的壯漢們,在藥物和酒勁的作用下,徹底成為了謝忠和謝七娘的玩物。
·
六月二十,風清氣明,萬物疏朗,雲高天闊。
鮮有人至的加聞古道上,一隊千人兵馬久候,旌旗飛揚。
最前頭停着一輛馬車,馬車三面簾布翻卷至上,馬車内,兩個随從在打扇,辛順低着頭望着手裡的輿圖,眉頭緊鎖,不時擡手去捋胡子。
遙遙傳來馬匹聲,辛順擡頭看去,來者一男一女。
一個随從高興叫道:“先生,是将軍身旁的蘊賢和紀涼!
”
二人快馬過來,近前後停下,紛紛下馬。
“辛順先生!
”男子走來說道,“您果真來了!
”
辛順朝他們來路看去,見不再有他人,肅容道:“聶将軍呢?
他未來麼?
”
男子說道:“将軍臨時改道,去谷州了!
”
“去谷州?
”辛順訝然,“他去谷州作甚?
”
谷州是雲伯中為數不多的地盤之一,若是被雲伯中知道聶揮墨踩上了他的地盤,那還得了。
女子也走來,在男子身側停下,擡手抱拳:“先生,許久不見。
”
辛順說道:“紀涼,聶将軍去谷州作甚?
”
女子看了眼身旁男子,見他不願回答,女子道:“将軍在途中得知錢奉榮就在谷州,故而改道。
”
“錢奉榮!
”辛順面色變了,“他竟藏身在谷州?
”
“嗯!
”
辛順愠怒道:“将軍改道得極是!
”
年初,錢奉榮和謝忠在錦州裡石鄉夜襲田大姚的東路大軍,并将東路大軍統帥,号稱田大姚五大猛将之一的邴奇的頭顱當衆斬下帶走,這筆賬,田大姚現在念起來便牙根發癢。
雖然最後錢奉榮和謝忠被打散了,主力軍完全潰散,但是,錢奉榮和謝忠,至今生不見人,死不見屍。
辛順的目光看向一旁的男子,輕歎道:“蘊賢,節哀。
”
也明白男子剛才為何不願出聲了,因為他正出自裡石鄉,錢奉榮在裡石鄉所釀之禍,讓他母親慘死,兩個妹妹都被擄走,至今生死未明。
女子看着他們,欲言又止。
辛順瞥見,道:“紀涼,你有何話說?
”
女子抿唇,搖頭:“沒有,先生。
”
“說。
”辛順說道。
女子沉默了下,聲音極低地悶悶道:“可我見将軍要去谷州捉錢奉榮,卻是……因那阿梨。
”
“阿梨姑娘?
”
“将軍……他看上誰不好,卻心悅那個阿梨。
”
辛順沒再說話,擡手摸着胡子。
許久,辛順說道:“紀涼,你可也是心悅聶将軍?
”
女子一愣,說道:“先生,沒有,我和蔣央已定終身,我與将軍隻有主仆情分。
”
“那麼,你是嫉妒阿梨姑娘。
”
女子皺眉,面色變蒼白:“不是的,先生,我隻是擔心将軍會因心悅她而一步踏錯。
那阿梨,她的脾氣不好,手段奇多,我怕将軍再這樣下去,要被這,這妖女牽着鼻子走了。
”
辛順沉了口氣,語重心長道:“紀涼,你這話,說得便過分了。
将軍愛慕阿梨姑娘,這不值得大驚小怪,如阿梨姑娘之才之貌,之性情之氣魄,之氣度之風華,若将軍遇見了而無感,反倒才奇怪。
而你,短見。
不管阿梨姑娘和錢奉榮有何糾葛,将軍得知錢奉榮在谷州,都必然會去。
你可以說阿梨姑娘也是原因之一,卻不能将她說成是全部原因。
”
女子愣愣道:“先生,怎麼連你也……”
辛順淡笑:“是啊,我之于世,鮮少有欽佩之人,阿梨姑娘便是一個。
你竟稱她為妖女,她若真是妖女便好了,我卻想看看她真成妖女,這天下會被她掀成什麼樣呢。
可惜,她為人正派,清正明心,天地朗朗,萬古丹心啊。
”
“……”
“當初,我幾番想與她做朋友,她都瞧不上我呢,她大可假意與我為友,再尋機利用我,可是她并未如此做。
莫說她是女子,便是男人,都鮮少有這般坦蕩胸闆,浩然正氣。
”
“先生,我知道錯了,”女子擡手抱拳,“先生,您莫說了……”
(本章完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