夏昭衣心性随師父,頗為厭煩尊卑,對這人間的三妻四妾,什麼嫡子庶子一向看不慣。
但規則她懂,施盈盈隻要能殺了沉冽,沉谙作為沉家僅存的唯一血脈,哪怕施盈盈事發,沉谙都能繼承雲梁沉氏的所有富貴。
思及以前聽聞的雲梁沉氏的相關,再想到醉鹿對沉冽的所有行為,夏昭衣忽然覺得心裡很沉悶。
她擡眸看着沉冽已經出神的俊美側容,還有很多碎碎念,忽然便不想說了,怕觸及到他更多的過往。
畢竟丁躍進他們口中的施盈盈,她的性情手段,都非善類。
夏昭衣今日不回卿月閣,沉冽将她送到知語水榭。
晚風拂掠過順于湖,裹着清寒打在他們身上。
知語水榭門前生長得旺盛的桂樹要待秋日才會開花散香,但枝葉已茂盛亭亭。
“我剛才在回憶,”沉冽聲音清沉,“千秋殿下那暗藏泥塑頭顱的序列,我當初便不覺陌生,我曾在施盈盈的書中見過。
除卻那些頭顱序列,還有很多細枝末節,都曾在她這裡有所發現。
原來,一切不是巧合。
”
“先不想了,”夏昭衣溫和道,“回去路上,要仔細安全,我們明日約好去看一場赴世論學。
”
“嗯。
”沉冽點頭。
夏昭衣深深看他一眼,轉身進門。
聽到大門外說話聲音趕來得家仆見到她已進來,愣了下,而後道:“大東家。
”
“不想麻煩你們,我便自己撬開了,”夏昭衣笑笑,“不怕,門沒壞。
”
“呃……對了,”家仆想到一件事,“大東家,半個時辰前,有位貴客上門,不過等了一陣,便走了。
”
“貴客?
”夏昭衣好奇,“誰?
”
“貴客自稱來自雲梁,好像叫沉雙城。
”
夏昭衣眨巴了下眼睛,回頭看向身後的大門。
想了想,她對家仆道:“他可有說什麼?
”
“這您得去問徐管事……”
“好,多謝了。
”夏昭衣快步回去。
徐寅君剛為梁德昌他們添完燭火,自書廳裡走出,看見快步回來的少女,執燈籠迎去:“大東家。
”
“沉雙城說了什麼?
”夏昭衣見面便道,“确認那人真是沉雙城嗎?
”
“嗯,我派人悄然讓康劍來看,康劍說是他。
沉家老爺還留下一物,大東家,我這便去鶴舟苑取。
”
“不了,”夏昭衣道,“我随你同去。
”
鶴舟苑廳堂明亮,徐寅君自偏廳抱出一個錦盒,廳堂裡除卻他們,還有聽聞夏昭衣回來的康劍。
康劍恢複得很好,已經能下床了,他走得略慢,拱手抱拳:“阿梨姑娘。
”
恰逢徐寅君将錦盒放下,夏昭衣沖康劍點頭,目光看向錦盒。
錦盒方正,長寬皆約二尺,以海藍色綢緞包裹,絲滑光亮。
“沉家老爺未說是什麼,”康劍說道,“大東家,打開嗎?
”…
“嗯。
”
錦盒看着頗有分量,綢緞裡面露出錦盒本體,康劍擡手将精美包裝的盒蓋打開,輕呼了一聲,轉頭看向夏昭衣:“大東家,好像隻是雲梁特産。
”
一瓶裝在精美瓷瓶中的玉明酒。
一塊剔透深綠的翡翠原玉,拳頭大小,一眼便知價值昂貴。
三盒精緻的雲梁點心。
一樽青銅九龍浮凋小簋。
盒中沒有書信,無一言半語。
“他,可說了什麼?
”夏昭衣問道。
徐寅君搖頭:“沉家老爺隻說來拜訪一下您,其餘的,便沒說了。
”
“那,沉冽呢?
”夏昭衣皺眉,“他可有提到沉冽?
”
“沒有。
”
“沉谙呢?
也沒有?
”
“嗯。
”
夏昭衣低頭看着這個錦盒,道:“那,他也沒說他住在衡香何處?
我若要去找他,該去何處找?
”
“我問過了,他都未說,離開前隻說過幾日若得閑時,再來找您。
”徐寅君說道。
“阿梨姑娘,”康劍低低道,“沉雙城此行定與沉谙有關,但倘若他……”
夏昭衣朝他看去。
康劍支吾一陣,聲音變得不自在:“倘若他要在您面前說我家少爺的不是,您可莫往心裡去。
”
夏昭衣眉心輕合,故意道:“怎麼會呢,他是沉冽的生父,一個做父親的,為何要說兒子的壞話?
”
“不!
”康劍趕忙道,“阿梨姑娘,您有所不知,他非常不喜歡少爺,甚至,是憎惡少爺的!
”
“啊!
”徐寅君驚訝,“這是為何?
”
康劍為難:“此事,涉及少爺在沉家的秘辛,我不知當說不當說。
”
“哎呀!
人家都已經找上門來啦,你如果再不說,萬一他給我們家大東家上眼藥,真讓我們大東家不喜你家少爺,我看那會兒就算你想說也來不及了,給你一個先手的機會還不好!
”徐寅君叫道。
“好像……是這麼個理,”康劍道,看向夏昭衣,“阿梨姑娘,我愚拙嘴笨,不知如何同您說,但少爺離開沉家時才八歲,一個富貴世家中出生的八歲小孩,用不着偷用不着搶,也沒有聽說他去殺人放火過。
就這樣一個小孩,您說他在平日生活中能犯下什麼樣的大錯?
但是少爺被從雲梁接到醉鹿時,他後背全是傷,一條一條,蜈蚣一般!
那不是正常的教鞭打的,那是軟藤條,帶軟刺的!
”
夏昭衣怒道:“沉雙城虐打沉冽?
”
“不是他,還能是誰呢?
”康劍道,“那會兒,施盈盈已死一年多,而沉家老太爺是疼少爺的,也隻有沉雙城了。
”
徐寅君皺眉:“沉郎君,哦不,沉将軍,他那樣玉樹蘭芝之人,竟在幼年被父親這般不喜,還緻虐打……”
康劍難過道:“沉雙城偏愛那個美妾施盈盈,愛屋及烏,便也更偏愛沉谙。
而他不喜我們少爺的生母,故而,便連少爺也讨厭了吧。
”
“大東家,這沉雙城怕是不知我們和晏軍的關系吧,竟還敢上門來拜訪您,這東西我給收拾起來,待他下次再來,我便還他!
”徐寅君氣道。
夏昭衣沒說話,低頭看向錦盒裡的這些禮品。
安靜一陣,夏昭衣道:“徐寅君,立即派人去卿月閣、衙門、甯安樓和屈府試探。
看看沉雙城是隻來了我們這,還是都去了。
”
“是!
”徐寅君立即道。
“切記,”夏昭衣擡眸看着他,目光冷靜明亮,“一定要試探,你想好話術,不管沉雙城有無去拜訪過,莫要讓他們覺察到我派人過去是跟沉雙城有關,尤其是,卿月閣。
”
“是!
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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