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哈哈哈……”
江邊響起一片笑聲。
被班榮從衡香府帶出來的小少年,正同衆人繪聲繪色地形容着郭觀臉上神情。
夏俊男和簡軍還有晏軍的常志成、樂危等将士全都在,王豐年和杜軒也在,衆人被逗得哈哈大笑。
杜軒一直看趙琙不順眼,昨日屈府一事後更讨厭,這會兒一直勐誇人才對口,物盡其用。
小少年不足十五歲,在東平學府打雜工,是董延江特意引薦給夏昭衣的。
說完後,他便眼巴巴看着前面負手止步,遠眺着江面的少女。
江風略大,少女一身紫色勁裝迎風飒爽,馬尾飛揚,秀美清麗的面龐不笑時清冷澹漠,看不清她喜怒。
“賞。
”少女說道。
王豐年變戲法似的,手裡多出一錠銀子,手指一抛,小少年立馬接住,沉甸甸的份量讓他高興不已:“謝謝将軍,将軍人美聲甜,闊氣大方,足智多謀,将軍真是天仙下凡來!
”
一群男人們頓時大樂,跟着誇開,還誇這小夥子有眼光,有前途。
待小少年揣着銀子開開心心跟随班榮回去,男人們看向立在江邊的夏昭衣。
靜了會兒,夏昭衣問道:“是這裡嗎?
”
“嗯,”夏俊男說道,“同渡那些兵馬就是從這走的,那位林奉儀的面皮與剝離無差,他們仍堅持要走,或是怕多生事端。
”
江風越來越大,浪動雲湧,滾滾奔騰。
夏昭衣往前走去邊緣,幾個将士趕忙道:“二小姐當心!
”
夏昭衣半隻腳掌懸在外面,低頭看着身下的江潮,長長的馬尾在烈風中疾亂。
“前夜的江潮,有現在大嗎?
”夏昭衣道。
“更大。
”夏俊男道。
“再好的水性,怕也要丢半條命。
”夏昭衣道。
“哎,可惜當時太混亂,本以為隻來救餘小舟小兄弟便好,不曾想,還有同渡來的一百多個兵馬。
也是怕誤傷他們給衡香惹上多餘事端,結果場面一亂,便多了幾條漏網之魚。
”
“我也沒料到,林清風、卞元豐竟也在。
”
根據餘小舟所說,還有她在卿月閣捉到的那個叫王二的江湖人之前所提供的信息可知,那名讓手下與他換衣裳跑走的男人,極有可能就是東方十。
沿着江岸一路往東,很快得見一座漁村。
村外好多忙生計的人遠遠看到他們,上前也不是,掉頭就走也不是。
好在,這些将士們近了并未找他們問話,沒有要打擾他們的意思。
反倒是看他們說話的模樣溫和親切,不時伸手往江面和村莊指着,好些村民心起好奇,主動湊上前去。
離夏昭衣最近的人,已經換成了杜軒和王豐年。
而所說的話題,也從東方十他們,換成了造橋。
杜軒一直喜歡看書,最愛鑽研藥理、冶鐵、調香和建築等,加之在遊州修路,已有足夠多的經驗。
夏昭衣去年留齊老頭在衡香住了大半年,齊老頭留下了一堆的手稿,現今,她預備托杜軒先着手造橋之事,待遊州長道竣工,齊老頭便會立即回來接手。
錢财調度,則靠一旁的财神爺王豐年。
“您,您就是阿梨将軍?
”一個老人的聲音響起。
杜軒正指着不遠處的堤口和夏昭衣問話,聞言,幾人都轉過頭去。
老婆婆被孫女扶着,一雙眼睛一直看着夏昭衣。
夏昭衣上前:“是我,老人家。
”
“哎呀!
真是阿梨将軍!
”老婆婆說着,就跪了下去,她的孫女在旁也跟着跪。
幾名将士趕緊上前,将她們扶起。
“阿梨将軍,多虧了你們,幸虧有你們!
”老婆婆眼眶通紅,“阿梨将軍,有你們,天下百姓大福啊!
”
夏昭衣眉心輕攏,看向旁人。
身旁的男人都也朝她看來。
夏昭衣看回老人:“老婆婆?
”
周圍好多人被動靜吸引,都圍上前來。
老婆婆哭得抽噎:“囡囡她爹被抓去當兵,沒回來了,我們家也沒了地也沒了,一路逃到這衡香,在街上撿爛菜葉吃。
現在,我們不用撿爛菜葉,也不用去擠人堆裡排着領那沒幾粒米的粥水了,阿梨将軍一來衡香,我們所有人都有好日子過了!
”
“官府給我發了新衣裳,還給我們在這村裡造了一個房子住!
說是阿梨将軍給的!
”老婆婆旁邊的少女道。
“真是阿梨将軍?
”外面傳來一個衰老聲音,“阿梨将軍來了?
”
“阿梨将軍在哪?
”又有人叫道。
越來越多人趕來,一來便要對着夏昭衣跪下。
夏昭衣身旁所跟着的将士雖多,但哪及他們人多,快要扶不過來。
夏昭衣看着這些衣着樸素,對着她紛紛跪下的百姓,一雙秀眉輕輕皺起。
她是有提過要善待流民,因赴世論學将辦,衡香必人口雜亂,所以令王豐年早早籌備物資,屆時發衣發糧,安撫流民。
但是造屋之事,她不曾提過。
王豐年上前,很輕地道:“大東家,是甯安樓。
”
“趙甯?
”
“嗯,趙大娘子說,東家您要搭台,那她便錦上添花,讓東家将這場赴世論學辦得更氣派威風。
所以在文和樓初建之時,她便買地造屋,送房送地,安頓無家可歸的流民。
”
“此事,你不曾對我提過。
”
“我也是近日才知的,林管事同我說,每日布粥都剩下大量餘糧,流民災民頓減,都不知哪去了。
我一路查下去,才知出自趙大娘子的手筆。
”
夏昭衣看向那些紅着眼眶紛紛感謝她的人,輕輕沉了口氣,對詹甯道:“去同他們說清楚吧,那些房屋乃甯安樓趙大娘子所贈予,與我無關。
”
也要去同天下人說清楚。
隻是,待她轉身離開時,身後仍是一片感激聲。
人群越龐大,便越為從衆,情緒一經感染,即可成掀天之勢。
不多時,那江邊到處都可聽聞。
謝謝阿梨将軍,謝謝夏家軍。
謝謝阿梨将軍,謝謝夏家軍。
……
隔江林裡的地窖之中,卞元豐擡起頭,聽着遙遙傳來的聲音,旁的聽不清,“阿梨”二字,如尖錐刺耳。
他握緊手裡的拳頭,撐起身子朝地窖上的小窯洞爬去。
嬌媚悅耳的女音冰冷響起:“去了便不要回來。
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