提到那頓蛇肉,石頭便覺得惡心。
他從小最怕這些,可偏偏在路上時,這一夥人還吃的很開心。
就連他這少爺,一直嚷嚷非要往前,在沈谙接二連三說着要吃蛇肉,也因嘴饞而停了下來。
“她賣了蛇給你,”宋二郎道,“是生蛇還是死蛇?
”
“生的,應該是她自己捕的。
”沈冽道。
“自己捕的?
”宋二郎揚眉,“是說的同一個人麼?
那個女童後面背着一個褐色的小包袱。
”
“我們遇見的時候,被她拿來裝蛇了。
”
竟然真是她?
宋二郎斂眸,想起那女童的模樣,那麼小的個頭,她怎麼抓蛇,她不怕麼。
秦三郎見他這樣,知道他又去想那女童了,不由一笑:“見不慣比你行的?
”
“不見得比我行。
”宋二郎想都不想便道。
“可她不到十歲。
”
“我十歲時也不差!
”
秦三郎笑了笑,收回目光看向面前這兩人,好奇道:“你們是兄弟?
”
沈谙溫雅點頭:“是。
”
“那倒真是奇怪了。
”宋二郎道。
“奇怪?
”沈谙笑着看他。
宋二郎點頭。
這兄弟二人,哥哥的聲音很粗啞,可是喜歡笑,語氣也很開朗。
弟弟的聲音很清越,可是說話低沉,似乎不太愛開口。
兩兄弟性子有些反,但有一點相同,就是都長得好看,一眼看上去就惹人注意的那種。
不過皮相嘛,算不了什麼,從小跟着他宋二郎一起混的那堆纨绔,俊美的也不是沒有。
“你們先走吧。
”宋二郎對趙甯等人道,再令鳳姨帶她們離開,打算同這對兄弟好好說說剿匪的事。
但那沈谙卻又喊住了趙甯:“這位夫人。
”
他笑着上前,端手擡起,廣袖垂落:“冒昧問你一句。
”
“何事?
”
“你可認識,林又青。
”沈谙說道。
不僅是趙甯,鳳姨她們都愣在那邊。
趙甯很快恢複平靜,但看着他的眼神變得略有些審視與淩厲。
“不認識。
”趙甯說道。
沈谙雙眸含笑,眼神輕柔,一直望着她的眼睛。
趙甯亦不是什麼露怯的人,雖覺得這眼神太過玩味和探究,可還是一退不退的望了回去。
“怎麼?
”趙甯問道。
沈谙笑着搖頭:“沒事,夫人去那歇息吧。
”
看來是認識的了,但是對方既不肯說,那再問便沒意思了。
趙甯也笑,福了一禮,轉身離開。
鳳姨她們在前面帶路,蘇舉人和碧珠跟在她旁邊。
走了幾步,趙甯停下,對蘇舉人道:“牧文,撕一片布給我。
”
蘇舉人還沒反應過來:“嗯?
”
“遮臉。
”趙甯說道,眼神變得疲累。
“是。
”
蘇舉人抽了匕首,去割自己的衣衫。
趙甯聽着他衣袍被割開的聲音,擡眸看着那邊的婦人和女童。
“吓你們無所謂,但那些女童還小,”趙甯很輕很輕的說道,“我可不想日後大人吓小孩,不是喊大蟲來了,而是喊趙甯來了。
”
旁邊的碧珠這兩日因山上那些屍體場景而吓到,神色一直彷徨困頓,聽到這話,終于難得撲哧一聲,低笑出聲。
笑完撞見蘇舉人的目光,讪讪閉了嘴,将頭複又垂下。
宋二郎從她們身上收回視線,看向沈谙:“先前你們說是來剿匪的?
”
“他說的。
”沈谙慢條斯理的指向身後不遠的沈冽。
“那你……”
“我是個病人,軍爺舍得我上戰場麼?
”沈谙微笑。
這跟舍不舍得,有關聯?
宋二郎又看向沈冽。
“對,剿匪。
”沈冽淡淡道,“不過有個條件。
”
“還講條件?
”
沈冽朝沈谙看去一眼:“将他綁了,哪些馬賊最兇狠,就将他扔哪。
”
宋二郎道:“這個……”
“我弟弟說笑的。
”沈谙笑道。
沈冽冷冷的收回目光,轉身回去馬車,看向石頭:“收拾下,原地搭棚。
”
“是。
”石頭應道。
他們還沒同意他們留下的好吧。
宋二郎和秦三郎又郁悶對看了眼。
睡得早,便也起得早。
夏昭衣早早就起了,收拾一下包袱,推開門窗通風,而後下樓,準備結了賬就離開這個地方。
掌櫃還沒起,兩個夥計在樓下收拾桌椅闆凳,看到女童從樓上下來,一個夥計叫道:“小女娃,起這麼早?
”
“我要趕路,”夏昭衣笑道,“賬房先生起了嗎?
”
“還沒呢,不過我們也可以結,你等着啊,我這桌子擦完。
”
“好。
”夏昭衣點頭。
站了一陣,她想了想,又道:“村子裡對付那些馬賊的,可有領頭的人物?
”
“領頭?
你說的是蕭譽冒他們?
”
“可識字?
”
夥計們搖頭:“不知道。
”
“總該是有識字的,”夏昭衣自語了句,又道,“先不管了。
”
“什麼?
”
卻見女童已回了身去,走到昨天坐過的窗邊,将包袱放下,然後拿出裡面的筆墨紙硯。
“嘿,”一個夥計饒有興緻的走過去,“你這女娃,會寫字?
”
昨日她來時破破爛爛的模樣,可還鮮明着呢。
待走去時,女娃已經執筆落墨了。
夥計自己識的字不多,可是字好看還是不好看,他是知道的。
這女娃的字,也太俊了。
“你去擦桌呀,”夏昭衣沒擡頭,下筆如神,“我等着給我結賬呢。
”
“可,可是你這字……”
“要不順帶再給我備兩個饅頭。
”
夏昭衣又道,說到這裡,她擡起頭,筆杆輕支在下巴上,偏頭看着夥計。
“嗯?
”夥計也看着她。
“我是在想,你這裡還有什麼可以往路上帶的,”夏昭衣若有所思的說道,“你們的廚藝,其實不是不好,就是太馬虎了。
”
“……”
“那還是饅頭吧,”夏昭衣一笑,“多準備一些。
”
她決定繞遠路了,北上如果真的餓殍塞道,那麼可能連重宜都不必去了,直接從這裡,繞去兆雲山的北部,走那一片傳說中荒無人至的兇險之地。
但真要去的話,可能她還需要一匹馬。
哪裡有馬?
夏昭衣咬着筆杆,轉頭看向窗外。
“馬賊?
”
“什麼?
”夥計轉身要走,聽到這話回頭。
夏昭衣笑了笑,目光一直看着遠處天際:“沒什麼,就是在想,我這兩條腿會不會太短了點。
”
“……”
什麼啊……
夥計皺了下眉。
真是個怪人。
夥計嘀咕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