所有人停了下來,近萬雙目光望着她。
“不要吵了!
”陽平公主一路奔來,“不要再吵!
!
”
宮道寬闊明敞,無人攔她,她提着分量不輕的大刀,實在跑不動了,在李據跟前三十步遠的地方停下,滿頭都是汗水。
李據雙目通紅地看着她,眼淚再度滾了下來,顫抖的唇瓣裡發出嗚咽聲。
陽平脖子上的傷口還沒痊愈,被夏昭衣割裂的耳朵徹底缺失,她瞪大眼睛,看着被内侍們這樣抓着毫無半分尊嚴的父皇,她忽然爆吼,提着刀要去殺那些内侍。
兩邊的士兵們沖出,長槍架住她的大刀,早就體力不支的陽平手腕毫無力量,被兩個士兵的長槍一擋,她甚至握不住大刀,砰地一聲,摔在了地上。
“啊!
!
!
”陽平朝士兵們沖去。
一個士兵舉槍就朝她肚子刺去,一道鞭聲乍響,銀鞭纏住長槍,偏移了槍頭,且緩沖了攻勢。
“别殺她。
”夏昭衣說道。
陽平撲倒在地,飛快爬起:“阿梨,我殺了你!
!
”
幾個士兵飛快跑來,架住陽平往後退去。
陽平大哭:“阿梨,你這個賤人,還有你們這群亂臣賊子,你們豈敢以下犯上!
這裡是皇宮啊,你們在幹什麼!
”
夏昭衣走近她,沉聲道:“陽平,沒有人是下,你們也不是上,我不殺你,因為這裡不是你的刑場。
”
陽平揚腳要踹她,被士兵們緊緊控制住:“就算是夏文善的女兒,你也是外室所生,上不得台面的賤東西,你沒有資格與本公主說話!
你滾開,你還我父皇!
”
夏昭衣悲哀地看了她一眼,轉向那些内侍:“帶李據走。
”
“待我皇兄們帶兵殺回來,阿梨,你不會有好果子吃的,你等死吧!
”
眼看李據被那些内侍抓走,陽平嚎啕,急得要沖出去:“父皇!
父皇!
”
李據亦回頭看她,哭得絕望。
迎面又有人快步走來,來得不少,夏昭衣定睛看去,是穆貴妃和她身旁的宮女。
穆貴妃看到被内侍們抓來得李據,她眉心輕皺,臉上卻無太大的震驚神情,腳步略放緩後,又快步趕來。
“母後!
”陽平像是看到了一絲希望,“母後!
!
”
經過李據和内侍們時,穆貴妃隻是淡淡地看了李據一眼,便不再多留意,加快速度走向夏昭衣。
“阿梨姑娘!
”穆貴妃看着夏昭衣。
夏昭衣面淡無波:“穆貴妃有何事。
”
穆貴妃側眸看向哭得都是淚的陽平,頓了頓,問道:“李豪、李澤二人,當前可否被你們……”
夏昭衣道:“我暫不知,但沈冽應該不會下死手。
”
穆貴妃唇瓣輕輕顫抖:“阿梨姑娘,多謝。
”
“謝我什麼?
”
“謝你并未派一兵一卒入後宮,沒有妃嫔宮女受累。
謝你當初傷了陽平,她身上多處負傷,臉卻是完整無暇的,你并沒有毀她的容貌,為她保全了尊嚴。
”
“不足為謝。
”
“我與你素無交情……但,但可否求你放李豪與李澤一條生路,哪怕貶為平民都好。
”
夏昭衣搖頭:“我做不了主,非我說了算。
”
穆貴妃微微睜大眼睛:“那,由誰說了算?
”
“若是被活捉,便會由刑部,京兆府,禦史台審理。
”
“可是阿梨姑娘,帶兵進宮推翻皇帝的人是你,若不由你說了算,那,那妾身鬥膽一問,誰是新帝?
”
“沒皇帝,人也是能活的,”夏昭衣唇角譏諷,“反而有了皇帝,很多人活不下去。
”
穆貴妃眉頭緊皺,甚是不解。
“你回去吧,”夏昭衣道,“有勞你照看管理好後宮中的妃嫔和宮女,我有言在先,你不會再有榮華富貴了。
日後如何,且看你們自己的造化。
”
穆貴妃看着她,再困惑地看向此地的千萬兵馬。
夏昭衣看向一側的士兵們:“将陽平帶去京兆府看押。
”
“是!
”
陽平瞪圓雙目:“放開我,放開本公主!
母後,母後救我啊!
母後!
!
”
穆貴妃的心揪作一團,哀聲道:“陽平!
!
阿梨姑娘,陽平她……”
“她罪有應得。
”夏昭衣冷冷道。
宮裡的聲音靜下,宮外的百姓卻越聚越多。
出宮前,侯在宮門内的曾管家上前,将手裡的黑色布袋遞給内侍們,要内侍們套在李據的頭上。
而後,士兵在前開道,内侍們跟在後邊,押着李據步出宮門。
數萬人刹那靜下,一眨不眨地看着從宮門中走出的男人。
男人衣衫不整,裡面是黃色寝衣,外面的墨紫色朝袍快要沿着肥圓的臂膀掉落。
他的頭上罩着黑色的布袋,布袋将他的臉遮擋得嚴實,垂落下來的頭發黑中夾雜着銀白。
有人悄聲問:“是皇帝嗎?
”
“不知道……”
“應該是吧?
”
人群前有人忽然跪了下去,悲聲道:“皇上!
”
他一跪,好多人也跟着跪下:“皇上!
!
”
曾管家站在宮門下,看着這烏泱泱跪下的一大群人,氣不打一處來。
并且在這些人的帶領下,跪下的人越來越多,像是在人群中傳播開那樣,一個個都喊着皇上皇上的。
曾管家氣得冒煙,忽然大步走出去,将最先跪下來得那個瘦骨如柴的男人從幾個士兵後邊一把揪了出來,摔在人群前面。
衆人因為這動靜紛紛朝他們看去。
曾管家揚手給了這人一個大嘴巴,伸手指向李據離開的方向:“那皇帝,給了你什麼好處?
!
”
男人被打懵了,在地上瑟瑟發抖。
曾管家一把撕開他的衣裳,半個袖子當場撕拉一聲裂開。
曾管家舉着手裡的破布:“他一件衣裳,比你十輩子加起來能掙得錢還貴!
你給他磕頭幹什麼?
!
他靠你掙錢,靠你吃飯,你還給他下跪?
你跪你娘呢!
那是皇帝嗎?
那是竊天下的賊人!
那是天賊!
!
”
曾管家擡手又給了他一耳光。
千斤米粉鋪的“夥計們”趕來攔他。
一人道:“曾管家,他啥也不懂啊!
一看還是個不識字的!
”
“我也是個老粗!
”曾管家越想越氣,上前又是一腳,“不争氣的東西!
讓你站起來做人,你在這裡給賊人磕頭!
你認賊作父,就是對不住那些被賊人害死的黎民百姓!
!
”
“還有你們!
”曾管家指向那些還跪着的人,“都站起來,不然就永遠跪着,我給你們膝蓋骨打斷!
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