但是……卞石之看着朱岘。
也沒人有這樣的勇氣,敢以這種方式沖撞天子。
朱岘,這是将自己的腦袋給押上了。
眼見往這來的人越來越多,場面有些失控,荀斐伸手擋住跟在卞石之身後的潘堂峰,說道:“幾位大人,還請回去,還要趕路呢。
”
“至于這位大人,”他轉向朱岘,“不管你口中大案是什麼,恕本将失禮了。
”
說罷,荀斐側頭望向手下,欲令他們将朱岘帶走。
“大人!
”朱岘看向卞石之和潘堂峰。
“住手。
”卞石之當即道。
“大人,此事不歸您管。
”荀斐說道。
“什麼案子?
”卞石之看着朱岘。
“大人,”荀斐提高音量,“隊伍還得繼續,您後邊的長隊可至少有一萬人在等着,這裡頭,還包括您府宅裡的家眷呢。
”
家眷二字,被他刻意加重咬字,果然見到卞石之面色微變。
潘堂峰這時哈哈大笑了起來。
又是家眷,老是家眷,總是家眷。
安秋晚之所以被宣延帝逼的用苦肉計,為的什麼?
正是所謂的家眷。
可他潘堂峰就不同了,宣延帝當初便拿裝病不上早朝的他無計可施,因為他潘堂峰媳婦早年病故後,這些年來一直孤家寡人一個,至于他潘家那幾個弟兄,他拿掃帚趕都來不及,更不提能要挾到他。
“那我來,”潘堂峰大笑走來,“朱大人,什麼案子?
你盡管慢慢說。
”
“潘大人!
”荀斐咬牙叫道。
“此案與定國公府有關,”朱岘說道,聲音铿锵,“下官今日要替定國公府沉冤昭雪!
”
卞石之一愣。
潘堂峰的眉毛揚起,看着他:“朱岘,你……”
荀斐心裡大罵這人真是瘋了,看向手下:“把朱大人帶走!
”
“我看誰敢!
”朱岘忽的大喝,“你幾次三番打斷本官的話,現在又想綁本官走,你,心虛了?
!
”
他的手指忽的指向荀斐,官袍大袖驟晃,青火般燒動。
“荀副将,”式道候騎馬而來,“發生了何事?
”
“我要見陛下!
”朱岘朝來人看去,“是陛下讓你來問話的嗎?
你去同陛下說,京兆府少尹朱岘有事求見!
”
式道候坐在馬上,古怪的看着他。
“去啊,”潘堂峰叫道,“愣着做什麼?
”
一個,兩個,瘋了嗎?
式道候的目光這時看到馬車旁的女童。
女童有所感,也擡眸朝他望來,眼眸明亮如雪。
“這女童是誰?
”式道候問道。
朱岘眉頭微皺。
夏昭衣開口說道:“我叫阿梨,我是前定國公府後人,前定國公夏文善之女。
”
“前定國公?
”卞石之說道。
“是,”夏昭衣一笑,“因為這定國公三個字,我夏家不要了。
”
卞石之愣了下,第一次聽到這話。
若是尋常孩童所說,頂多當童言無忌,但是她……
等等,這是阿梨?
卞石之這才反應過來,說道:“你怎麼……”
“阿梨?
”馬上式道候高喝,出聲打斷卞石之,手中長槍一指,“你是阿梨?
”
“聽聞李據一直尋我,我來了,”夏昭衣說道,“李據呢,倒是讓他出來見我。
”
“你放肆!
”式道候斥道,看向荀斐,“荀副将,還等什麼!
”
“上!
”
荀斐高喝,率先朝女童攻去,出槍迅猛,直指女童面門。
夏昭衣朝另一邊退去,遠離朱岘,同時抽出長鞭。
同時一柄長劍橫空而來,“砰”的擋開荀斐刺來的長槍,交鳴聲清脆乍響,一簇火光。
荀斐猝不及防,而後舉槍再刺,看清來人,一個清瘦高大的俊美少年。
長槍被再度挑開,對方力量要勝于他,緊跟着,荀斐甚至沒看清少年是如何出手的,他的長槍已被對方左手握住,一個猛然力道,長槍脫手,被少年奪走,随即橫空一掃,那幾個慣性奔來的禁衛們被長槍掃中臉門,痛呼跪地,或後摔。
而後長槍在少年左手靈活抖轉,清脆一聲,倒插于雪地。
幾滴鮮血順着少年的左臂淌下,濺落在雪地上,夏昭衣擡頭看着他:“你受傷了?
”
剛才幾個過招,對方甚至都未能近身,不是現在留下的傷。
沈冽執劍站在她跟前,溫聲說道:“不必擔心,不礙事。
”
說着望向馬上的式道候,目光冰冷:“還不去麼?
”
四周的士兵此時皆圍來,周遭百姓們一片沸騰,炸開了鍋。
式道候咬牙,轉身離開,回去複命。
潘堂峰和卞石之,以及來的越來越多的大臣們擋在那些禁衛跟前。
虞世齡本在車上坐着,甚至打算睡個覺什麼的,見此情況,也一并跟來。
後邊的長隊停滞路上,許多人不解的探出頭來,被身邊的士兵們要求回去。
同時那些士兵們也不解,想知道前邊發生了什麼。
兩輛馬車一前一後,從京衛後面經過。
有高頭大漢在前頭開路,馬車通行速度要順暢很多,朝大安石橋而去。
望見停滞的長隊,魏從事皺眉,放下車簾,說道:“不知前面發生了什麼。
”
趙甯坐在幽光裡,淡聲說道:“過去看了便知曉。
”
魏從事點頭,握緊手裡的卷軸。
“大人們,不要讓我們難做,”荀斐愠怒說道,“你們攔擋在這,沒有半點用處。
”
“我們等皇上過來。
”朱岘說道,聲音已有了許多底氣。
這些老臣們,果不讓他失望。
人群裡面,他還看到了自己的上屬京兆府尹梁乃,現在随大流藏在人群裡,頭都不敢露。
式道候回去複命。
宣延帝手指握緊,坐在龍辇裡,面容變厲。
“朱岘?
”宣延帝很輕很輕的切齒說道。
南宮皇後作勢起身,宣延帝一把抓住她纖細的手腕,眉目冷厲:“皇後,幹什麼?
”
“本宮去看看。
”南宮皇後平靜的看着他。
“皇後不要給自己找不自在。
”宣延帝說道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