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6章 戒了理想,一心搞錢!
林主任要喊李雲海過來修理複印機。
劉副主任心裡有一萬個不願意,但也沒有辦法,誰讓自己請來的趙師傅這麽不中用呢?
修了半天也沒有修好,丟了他的面子!
他搓著雙手,嘿嘿笑道:“林主任,那個小同志,太年輕了吧?
我怕他是個半吊子呢!
”
林主任沉聲說道:“我看他很靠譜,比一般人靠譜多了!
你別看他年輕,但英雄出少年!
他不僅理論知識高,動手能力也很強!
小張,去請那位小師傅過來。
”
小張答應一聲,走了出來,見李雲海在認真的看著小說,便伸手輕輕拍拍他的肩膀:“林主任喊你過去。
”
李雲海合上書本,起身笑道:“張同志,他修不好,輪到我修了吧?
”
小張樂呵呵的說道:“你怎麽知道,伱就一定有機會?
你有點盲目樂觀了吧?
你就不怕在這裡白等一下午?
”
李雲海把書裝起來,提起書包,說道:“我不是盲目樂觀,我之所以留在這裡等待,隻是想賺錢,不想錯過任何一個機會。
”
小張笑道:“你們年輕人,不應該追求理想嗎?
怎麽向錢看齊了?
”
李雲海道:“我這輩子要把理想戒了,以後專注賺錢。
黃金方消心頭憂,金錢才解世間愁。
人生99%的問題需要金錢來解決!
”
小張道:“隻剩下1%的問題,不需要金錢解決?
”
李雲海道:“不,剩下1%的問題,需要更多的金錢才能解決。
你還年輕,以後你慢慢就會明白了。
”
說完,他起身走向電腦室。
小張怔忡的看著李雲海的背影,仿佛間,眼前人不像一個毛頭小子,倒像是在紅塵中翻過跟鬥來的高人。
李雲海進了電腦室。
林主任朝他招招手:“小兄弟,你來看看,這到底是哪裡的問題,能不能修?
”
李雲海一邊答應,一邊蹲下身來看複印機,說道:“林主任,我能修好,但是維修的價格漲了!
500塊錢修不好了。
”
旁邊的劉副主任喝問道:“喂,你坐地起價是不是?
你到底能不能修?
”
李雲海指著電路闆道:“剛才我報價500塊錢,肯定能修好。
現在我還是能修好,但是維修費漲了。
我可不是信口開河的。
林主任,我之前就跟你說過,這是精密儀器,裡面的線路、電路闆、排線,都是很金貴的,隨意的拆裝、移動,都有可能導緻新的問題產生。
”
林主任聽明白了:“你是說,剛才趙師傅那一番操作,使得複印機的問題更複雜了?
讓你的維修更艱難了?
”
李雲海點點頭:“我剛才隻需要處理一個問題,現在卻要處理三個問題。
”
劉副主任冷哼一聲:“亂彈琴!
我看你什麽也不懂,就知道吹牛皮!
”
林主任擺擺手,製止劉副主任繼續用語言攻擊李雲海,然後問道:“小兄弟,那你倒是說,你要多少錢?
”
李雲海道:“林主任,我也不開高價。
1000塊錢!
跟這位趙師傅一樣的維修價格,不算貴吧?
”
劉副主任忍不住怒目相視,大聲質問道:“你要更換什麽配件?
你有帶配件來嗎?
”
李雲海道:“咦,這話說得新鮮,你是想更換配件呢?
還是想修好複印機?
隻要我能修好,你管我用的是什麽方法?
別人一千塊錢搞不定的事情,我一千塊錢能修好。
這不就行了嗎?
”
劉副主任被懟得啞口無言,背著雙手,吹眉瞪眼生悶氣。
林主任大手一揮,說道:“行,一千就一千,小兄弟,隻要你能修好,我給你一千塊錢!
”
劉副主任咬了咬牙,但又不敢當面反對林主任,隻是狠狠的盯了趙師傅一眼。
趙師傅尷尬的站在當地,不停的用衣袖擦著額頭上的汗,說著場面話:“小夥子,我修不好,你就能修好?
你也太不自量力了!
”
李雲海輕擡眼皮,沉聲說道:“法不輕傳,道不賤賣。
師不順路,醫不扣門。
千金不傳無意子,萬財不渡忘恩人。
趙師傅,你修理時,我不偷看。
現在輪到我動手修理了,也請你自覺回避。
”
趙師傅有如生吞了一隻蒼蠅,萬般不是滋味,他丟下一句狠話:“行,我就在外面看著,我就不相信,你真的能修好這機器!
你能修好,我趙字倒著寫!
”
說完他扭頭出去了。
李雲海打開自己的工具袋。
林主任彎下腰身,瞅了瞅機器,在李雲海耳邊輕聲說道:“小兄弟,你幫忙看看,他最後換的那兩個配件,是不是我們機器原裝的?
”
李雲海檢查了一下電機和掃描控制闆,說道:“沒錯,是機器原裝的。
”
林主任點點頭,嗯了一聲。
李雲海剛才已經檢測了一遍機器,因為這機子剛才被別人折騰過,他又花時間重新檢測了一遍。
內行看門道,外行看熱鬧。
電腦室裡的人,隻有李雲海是內行,林主任等人都是外行,他們隻看到李雲海不停的在檢測、拆裝排線、電路闆,以為他就是在修理了,畢竟之前的趙師傅也是這麽做的。
這個故障很隱蔽。
既不是電機出了問題,也不是掃描控制器的事。
所以,趙師傅之前換了電機,故障依舊。
更換了掃描控制闆,故障還是沒有排除。
不過趙師傅的思路是對的。
複印機發出異響,的確就是掃描這一塊出了故障。
李雲海采用排除法,將所有可能出問題的元器件一一排除。
他很仔細,也很細心,一道道工序做下來,不急不徐,有條不紊,比老師傅還沉穩老練。
李雲海排查到最後,將掃描線,也就是一根排線取了下來,用一字螺絲刀搓了搓排線插口的金手指,這個地方可能是有點氧化了,也可能是在搬運過程中磕碰到了。
“好了,開機試試!
”李雲海起身說道。
該修的都修過了。
李雲海有這個自信,這台複印機的故障,已經被自己排除了!
前後十分鍾不到!
李雲海就說修好了。
劉副主任表示不相信,親自來開機。
機子運行正常。
那個諷刺的嗚嗚聲,消失不見了!
“修好了!
修好了!
”小張在旁邊哈哈大笑,“小同志,你還真是厲害啊!
別人花了一個多小時沒搞定,你幾分鍾就修好了!
你賺到了1000塊錢呢!
這手藝真賺錢!
”
他這話,無意中貶低了劉副主任,擡高了林主任。
劉副主任的臉色變得十分難看,不悅的道:“他連一個配件都沒有更換,我看不需要給他1000塊錢吧?
”
林主任沉著的道:“問題是,我給你1000塊錢,你能修好嗎?
”
劉副主任鬱悶的搖了搖頭,抹著臉,不再多言。
林主任對小張道:“小張,你去財務支一千塊錢來給這位小兄弟。
”
小張樂答應一聲,笑著離開。
李雲海將複印機外殼安裝完畢,再次開機試了一下,確認沒有異響。
林主任又拿了幾張複印紙,複印了幾份文件。
一切正常。
“好啊!
好啊!
行家一出手,便知有沒有!
”林主任連連點頭,對李雲海道,“小同志,沒看出來,你真有本事!
”
劉副主任嘟囔道:“我看,都是趙師傅修得差不多了,他撿了個現成的便宜。
”
林主任啪的把手裡的複印文件丟在桌面上,沉聲說道:“老劉,你當這是挖水井呢?
最後那個人挖一鋤頭,水就是他挖出來的了?
這可是在給機器動手術!
一刀生,一刀死的大事!
要不是你請的人耽誤了,這機子早就修好了,還隻要花500塊錢!
”
這話就是在敲打劉副主任了。
剛才劉副主任沒給林主任面子,林主任隱忍未發,是為了顧全大局,也顯得敬重比自己年紀大的副手。
此刻李雲海修好了機器,也替林主任掙了面子,他自然可以意氣風發,隨意指點副手的過錯了。
劉副主任不敢再說話,悄悄的溜了出去,對等在外面的趙師傅道:“你還不快走呢!
等著發路費啊?
”
趙師傅伸長了脖子,朝電腦室張望:“劉副主任,他修好了?
”
劉副主任嗯了一聲。
趙師傅一臉的震驚:“他真修好了?
他怎麽修好的?
”
劉副主任不耐煩的揮了揮手:“我哪裡知道?
我又不懂這些!
你快走吧!
”
趙師傅兀自不敢相信,自己修了半天沒修好的機器,那個小夥子幾分鍾就修好了?
不可思議!
他拎著自己的包離開。
小張從財務支了1000塊錢,交給林主任。
林主任並不伸手接錢,而是指了指李雲海:“把錢給他。
”
李雲海接過錢,當面數了一遍,然後揣進褲兜裡,對林主任道:“大哥,有什麽問題,盡管來找我,我天天在五一文那邊擺攤。
”
林主任哈哈笑道:“你那也叫攤嗎?
就一個樹根!
連一張台子都沒有!
”
李雲海失笑。
林主任拍拍李雲海的胳膊,語重心長的說道:“小夥子,很不錯啊!
你有真本事,以後會有出息的!
你還年輕,一定要戒驕戒傲,繼續努力!
”
李雲海道過謝,告辭離開。
小張推了推眼鏡,看著李雲海矯健的背影說道:“一千塊錢啊!
這麽容易就賺到手了!
抵得上我兩年的工資了!
”
林主任感慨的說道:“現在改革開放了,有真本事、真技術的人,將來一定會成為先富起來的一批人!
你要是羨慕,你也可以學他的。
”
小張笑道:“主任,我是學文的,不懂理科和工科,那些電路闆在我眼裡,就跟天書一樣看不懂。
”
林主任道:“術業有專攻嘛!
你也可以尋找適合你發光發熱的行業。
好了,你把這幾份文件複印完畢,就準備下班。
”
小張答應一聲,自去工作。
且說李雲海走到單位大門口,看到保衛,便上前搭訕,遞了一支煙過去,和對方聊了幾句。
保衛還記得,李雲海是坐在林主任單車後座上進來的,但他並不知道李雲海是個修理工,一邊吸著煙,一邊問他道:“你和林主任是什麽關系?
”
李雲海諱莫如深的笑了笑:“林主任啊?
他是我長輩。
”
長輩這個詞,含義就很寬泛了,可以說是李雲海的叔父輩,也可以是他的兄長輩,或者是師父輩,任憑保衛去猜測了。
李雲海又遞了一支煙給對方,加強自己在對方心目中的印象,這才離開。
“喂!
小同志!
”一聲大喊傳來。
李雲海看到,那邊樹下蹲著一個人,正是趙師傅。
趙師傅扔掉手裡的煙頭,跑了過來,喊道:“小同志,你等等。
”
李雲海沉聲道:“你在這裡等我?
想幹什麽?
”
趙師傅連連搖手:“你別誤會,我是在等你,但沒有惡意。
我隻是想問問你,剛才你是怎麽修好那台複印機的?
”
李雲海淡然說道:“你這樣子,也不像是要請教我的態度啊!
”
趙師傅臉色一滯,擡手抓抓腦門,漲紅了臉,說道:“我真的是誠心請教,你是怎麽修好的?
到底是哪裡的問題?
”
做維修工的,遇到自己不會的難題,別人卻能輕易解決,必定會不服氣,也想打破沙鍋問到底。
李雲海道:“我隻能告訴你,你的思路是對的,但你不夠仔細。
其他的,請恕我不能多說,教會徒弟餓死師父的事,我是不乾的。
”
趙師傅擰著眉頭道:“小同志,你怎麽這樣啊?
我求教你,你卻瞧不起我!
”
李雲海冷笑道:“將心比心,如果技術好的人是你,你會教給我嗎?
你忘了剛才是誰讓我到外面等的?
”
趙師傅瞬間啞了火,臉色變得陰鷙冷峻。
李雲海懶得理睬他,徑直離開。
他並沒有走遠,而是來到一家糖業煙酒商店。
“同志,這酒怎麽賣?
”李雲海指了指貨架上的酒。
營業員走過來,介紹道:“這種是茅台,8塊錢一瓶。
還有這種是西州大曲,一塊五一瓶,還有這種燒酒,隻要5毛錢一瓶。
你要買哪一種?
”
李雲海拿出兩張工農兵,遞了過去,說道:“同志,我買兩瓶茅台!
”
營業員拿了兩瓶茅台酒,用網兜裝了,放在櫃台上,看了一眼李雲海手裡的錢,問道:“你的酒票呢?
”
李雲海愣道:“買酒還要票嗎?
我上次買的西州大曲都沒用票。
”
營業員道:“地方酒、雜牌酒是不用票了,但這是好酒,高端酒,還需要憑票購買。
要不你就買西州大曲好了。
”
李雲海道:“同志,我送人的,西州大曲太便宜了些,送不出手。
你看這樣好不好,我給你20塊錢,買這兩瓶酒,就當是我議價購買的,你看行不行?
”
其實從1983年開始,國家已經明文宣布取消票證。
此後,各種票證陸續退出了歷史舞台。
但各個地方,各種票證的取消時間是不統一的。
到80年代中期,地方煙酒、雜牌煙酒因為銷量有限,可以隨便購買,但高端煙酒因為產量比較少,還屬於計劃內產物,需要憑票購買。
一直到1988年,全國各地才徹底取消煙酒證。
李雲海很少購買高端煙酒,要不是今天賺到了錢,他也舍不得買8塊錢一瓶的茅台啊!
等到他有錢喝得起好酒,抽得起好煙時,煙酒票早就取消了。
不過這個時期,市場相對來說已經很靈活了。
畢竟市場是人在做,而人的思想是活泛的。
有些煙酒店和煙攤,可以不用煙票,也可以買到市面上的各種煙。
在一切向錢看的時代,人們想方設法的搞錢,凡事都可以通融,何況兩瓶酒呢?
即便是以前,在白市之外也有黑市,可以交易各種票證。
李雲海用20塊錢,買原價16元的兩瓶酒,營業員可以白賺4塊錢,相當於他幾天工資了!
何等好事?
為什麽不乾?
營業員左右瞧了瞧,見沒有其他人看到,便道:“行,賣給你了。
酒票的事,我來想辦法。
”
李雲海又要買一條好煙。
營業員說道:“5塊錢以下的省煙和地方煙隨便你買,5塊錢以上的全國煙,就需要煙票了。
你沒有煙票的話——”
他用手遮了一下嘴,壓低嗓音,小聲說道:“可以議價。
”
李雲海呵呵一笑,點頭表示明白。
他看了一遍花花綠綠的煙,最後花31塊錢,買了一條三五牌香煙。
他買好了東西,付了錢,問營業員有沒有廢報紙?
營業員說有,轉身拿了幾張過來,遞給李雲海。
李雲海用廢報紙把一條煙、兩瓶酒,仔細的包了起來,然後才用網兜裝住。
這樣一來,從外面看的話,完全看不清楚裡面裝的是什麽東西。
營業員笑道:“你這個小同志,有點意思,知道怎麽樣送禮!
”
李雲海咧嘴一笑,提著煙酒走出來,蹲到路口一棵大樹下。
這條路,正是通往林主任他們單位的。
林主任所在的這個單位因為是剛搬遷過來的,門口並沒有像其他機關單位一樣掛著各種紅黑兩色的門牌。
但李雲海剛才在修複印機的時候,看到了他們的內部文件紙,知道這是一家中物院下屬的科研院所。
我國有三家“國字頭”的科研院所,分別是中科院、工程院、中物院。
中物院也就是原來的九院。
九院就是軍部第九研究院,此院最牛的地方,一個字概括,就是跟核有關。
由此可見,林主任所在的這家單位很了不起!
這樣的大單位,打字機、複印機、打印機,肯定不隻這幾台,各類電器設備也更多。
李雲海想巴結——不對,是想結交林主任。
所以他留在路口等待。
不一會兒,下班時間到了。
陸陸續續有人從那邊過來,或騎車,或步行,偶爾有一輛摩托車、邊三輪、小汽車駛出來。
李雲海仔細的盯著過路人。
林主任來了!
李雲海一下子竄出來,攔到了林主任的單車前。
林主任急忙刹車。
他看清楚是李雲海,正要說話,卻見李雲海將兩個袋子往他單車前面的籃子裡一放。
“喂,小兄弟,你這是幹什麽?
這是什麽東西?
”林主任問。
李雲海說了一句:“一點土特產,謝謝林主任關照!
”
然後,他頭也不回的跑遠了。
林主任低頭,用手扒開網兜和報紙一看,見是一條三五牌的香煙,兩瓶茅台酒。
他知道價格,這幾樣東西加在一起,要五、六十塊錢呢!
等他擡頭再尋找李雲海的時候,早就看不到人影子了。
“這個小同志!
”林主任無奈的搖了搖頭,“哪有這樣半路上送禮的?
送得我都不能拒絕了!
”
這時,一個同事騎車經過,問道:“林主任,怎麽了?
”
林主任若無其事的說道:“沒什麽,一個熟人從鄉下過來,給我捎了點土特產。
走吧!
回家了!
”
且說李雲海回到學校,接到宿管老師的通知:“所有學生,明天必須離校。
”
他不由得發愁了:接下來去哪裡住呢?
(本章完)